第66章 第 66 章（二合一）
路阳的面色由白变红再变紫,双目翻白,出气多进气少，就在这时,一个红发白裙的影子飞奔过来,厉声呐喊道：“你给我住手——”
雪莱缩在角落里，已然被吓得失去了思考能力，无意识的张大了嘴，他就看见一个梳着马尾辫的红发姑娘裙袂翻飞,一步落在拉斐尔身边,双手高举，握着一根大号的注射器，狠狠的朝着拉斐尔的后脖颈扎了下去,将活塞一路按到底。
那姑娘看着娇俏可人，下手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狠辣利索,不带一点儿犹豫！
拉斐尔万万没料到注射器还有这种妙用,连疼都没来得及叫，手上的动作僵了僵，紧紧掐住路阳脖子的五根手指就陷入了麻木，颤巍巍的分离开。
朱蒂二话不说扑过去将拉斐尔的手掰扯开,将个路阳扶起来，大力的拍打着路阳的背。
“小路！你没事吧！”
路阳剧烈的咳嗽着,有血沫儿从唇角喷溅出来,他脖子上一圈青紫的手印十分骇人,咳的厉害了又开始干呕，眼镜上雾气腾腾，一张脸煞白如纸。
朱蒂一摸路阳的后脑勺，路阳瞬间整个人都绷紧了，“嗷”的惨叫，朱蒂也吓了一跳：“天哪，拉斐尔这下的是什么狠手啊！肿了这么大一个包，别是颅内血肿吧，走走走先去跟我拍个片子检查一下！”
“不，不用！”路阳按下朱蒂的动作，他死死的盯着地上的拉斐尔，猩红的眼眶里全是恨意：“他刚才说漏嘴了！他被我激的说漏嘴了！”
“他说什么了？”朱蒂问。
“他说‘我没养过巨蛇！那么大的蛇我怎么可能养！’”路阳喘了口气，断断续续的吼道：“他养过蛇！他没养过蛇他他他不可能这么说！”
“对啊......”雪莱小声的说：“我也听着怪怪的，他总强调蛇呢。”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拉斐尔！你醒醒！！我跟你没完！！”路阳挣扎着爬起来，他就像一条受了伤的日益成长起来的小兽，要将曾经受过的屈辱统统报偿回去。
“哎呀！拉斐尔一时半会儿起不来，我给他打了高浓度的麻醉剂！你也消停会儿吧！你信不信我也给你打一管子镇静剂！”朱蒂气哼哼的按住他的肩膀骂道。
“我！”路阳扭头，浑身颤抖的像是秋风中的落叶：“你知不知道！我好不容易才——”
“我知道，你是被拉斐尔逼出纳洛堡的，对吧？”朱蒂认真的说，红发的医务官小姐眸中难得的闪烁着一抹幽暗深邃的光。
“他和秋田淳联合起来害我们！而且不止是这样！”路阳扯住朱蒂的袖子，目眦欲裂：“他——”
“他还沾上了人命。”朱蒂替他说了：“谢尔兹，你和小宁，还有——秋田淳死了你知道吗？”
路阳刚要说话，闻言猛地顿住，像是回不过神来，片刻后他才忆起那个长满了雀斑的东洋矮子的模样，讷讷道：“什么？秋田淳死了？”
“有天晚上出去巡夜就再没回来，后来尸体臭了才引起大家的注意，掘地三尺发现被埋在陵堡底下。”朱蒂说。
路阳浑身瑟缩了一下，瞳孔因为惊恐而缩小。
“我那天晚上看见秋田淳和拉斐尔在骑士堡下见面。”朱蒂低声说：“我猜这事儿跟拉斐尔脱不了关系。”
“那你为什么没有检举他——”
“我检举不了他。”朱蒂拧眉，深沉的说：“我没有证据，即便我有证据，也动不了他。”
“为什么？！”
“你知道吗？拉斐尔·尤金里斯一开始考进的是中央军校，在刚考进去的时候就有过丑闻，那个时候他才十七岁，像你这么大，他强行标记了一个Omega，后来不肯承认负责，那个Omega就吞枪自尽了，拿的就是他拉斐尔·尤金里斯的配枪，证据确凿。”朱蒂说。
不光是路阳，旁边儿慢慢挪过来听八卦的雪莱也浑身一震，听到“被强行标记的Omega”时就吓得哆嗦起来。
“出了这么大的事，拉斐尔非但没被判刑，还能继续当高等士官，只是被从一区最好的军校罚到了六区，你就知道尤金里斯家族的势力有多大！”朱蒂说。
“我只知道拉斐尔的爸爸在三区当官......”路阳喃喃道。
“他爸爸不是尤金里斯家族最厉害的，三区的官员算得了什么呢？”朱蒂说：“他们家最厉害的是拉斐尔的叔父。”
“他的叔父是谁？”路阳颤声问。
“他的叔父在中央科研所工作，是宝藏级别的科研人员，因为科研是帝国的最核心力量，所以中央科研所里的顶层人士个人信息都是保密的。”朱蒂说：“但是这样的人地位崇高，手中的权力之大你也无法想象。”
朱蒂的形容让路阳浑身发冷，路阳忽然觉得他跟宁随远能在纳洛堡苟活至今，完全是依靠幸运之神的眷顾。
“那就......那就拿拉斐尔完全没有办法了吗？”路阳悲愤道：“就任由他这么胡作非为吗！”
“如果是放在从前的形势下，我想跟你说是的，你拿他没有办法，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朱蒂的嗓音压的更低，路阳第一次觉得他认识的朱蒂有些陌生，这个看似嘻嘻哈哈的年轻姑娘能当上纳洛堡的首席医务官，不是完全没有原因的。
“中国有句古话叫做英雄逢乱必出！”朱蒂说：“小路你懂我的意思吗？”
路阳：“我不太懂......你是让我像季处长一样争军功往上爬，然后再制裁拉斐尔吗？”他慌乱的摇头：“我只是一个Beta！我什么都不会，我连枪都用不利索，这不可能的！我等不到那一天！”
“你也不一定要往上爬。”朱蒂耸了耸肩，笑了声：“小路，乱世也是一张巨大的帷幕啊，你可以做很多平时你做不了的事！”
路阳怔了怔，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震惊的看向朱蒂。
“你是说偷偷的，偷偷的把拉斐尔——”他惊呆了，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做不到这个！”
“你怎么做不到啊？”朱蒂伸手一指说：“你看，我都把他给你放倒了，他现在就是一头待宰的羔羊！”
“妈鸭。”雪莱也听明白了，惊得咬破嘴皮：“小姐姐你怎么还是个——还是个——”
“是个什么？”朱蒂问。
“红寡妇！”雪莱指着朱蒂说。
朱蒂卷着麻花辫笑得甜美可人：“拜托，我可是Alpha，又不像你是个心慈手软的小Omega，我们Alpha都是心狠手辣的。”
雪莱的表情活像是被雷劈了：“哎什么？！姐姐你居然是个Alpha——”
“季处长他们队的杨长官不也是女Alpha么！长得还很漂亮呢！要不是因为我也是A，我差点就跟她成了！”朱蒂说，她站起身，抬腿踢了一脚死尸一样的拉斐尔：“这种搅屎棍，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在纳洛堡把我们医务官使唤来使唤去的！小路，你不动手我可动手了啊！”
“朱蒂！！”路阳猛地背心一凉，扑过去抱住了她：“不行！不行不行！”
“怎么不行？”朱蒂扭头。
“你这么杀了他！本质不就跟拉斐尔这种渣滓一样了吗！”路阳吼道：“不行！我不能看你一步走歪！朱蒂你是个好姑娘！！”
朱蒂的动作顿了顿，大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你想到哪里去了小路。”她满脸乌鸡鲅鱼的拍了拍路阳的头：“我只是想给他来一针违法的吐真剂而已。”
路阳：“啊？”
朱蒂：“我杀他？”她照着拉斐尔的脸就踩了一脚：“我告诉你吧，想杀他的人啊多了去了，到时候都用不着我动手。”
“真的？你真不是想杀他？”路阳半信半疑的松开手。
“真的~~”朱蒂拖腔拉调：“你放手，我给你表演一个好玩儿的。”
路阳退开，看见朱蒂从包里摸出一个冷藏的锡纸小瓶，用注射器将里面的淡蓝色液体吸出，排掉气泡。
“乖孩子就要说实话。”朱蒂笑眯眯的蹲下身，朝着拉斐尔的胳膊狠狠的扎下去。
旁边路阳和雪莱双双打了个寒战，被她的温柔笑容震慑了。
雪莱哭丧着脸：“女Alpha都好可怕！”
路阳：“哎......”
雪莱：“哎？不对啊。”他伸了一根手指戳了戳路阳：“刚才这个姐姐说，她跟杨长官差点儿成了，是啥意思？”
路阳：“......？”
雪莱晃了晃他的肩膀：“是啥意思嘛！”
这个小奶牛的关注点就跟一般人不一样，不过他顺嘴这么一提倒让路阳也好奇起来了。
“朱蒂，你跟潇姐——”
“哎呀，我以前进修的时候跟潇潇住在一块儿过！”朱蒂拔出注射器大咧咧道：“起初我俩都以为对方是O，结果被分到一个宿舍，裙子一撂就都傻眼了。”
路阳：“......”
雪莱：“......”
“潇潇比我还沮丧呢，她跟我说我长得可像她的初恋了，她初恋也是红发，发量也像我这么多。”朱蒂笑得前仰后合。
“潇姐的初恋？”路阳问。
“嗯，你居然不知道？”朱蒂说。
“不知道啊，潇姐从来没跟我们提过。”路阳说。
“哎呀，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朱蒂撑着膝盖蹲着，一手戳了戳下巴：“她说她当时在加彻尔郡的山城遇到一个喜欢的妹妹，还没来得及告白呢就被调派走了，再后来加彻尔郡遇上蝠潮......救的晚了，人就没了。”
“啊？”路阳惊得脱口而出：“还有这种事？！”
“哎？你不知道吧。”朱蒂说：“那你以后在潇潇跟前说话可得注意着点儿，千万别踩她的雷点哦。”
雪莱听着听着又要哭了：“大家都好惨啊，呜呜呜......”
“哎呀人嘛，这辈子总要遇到这样一个存在，他的逝去固然让你感到难过，可是要让你回头再选，你也肯定还会再选择遇到他的，因为他带给你的体验是谁都无法替代的。”朱蒂吸了吸鼻子：“哇，你这信息素的味道，你是属奶牛的吗？”她起身从医药箱里拿出一支抑制剂，朝雪莱走过去：“我给你打一针，真是的，你也不怕惹祸上身。”
“谢谢姐姐。”雪莱有点不好意思，乖乖的把胳膊伸出去给朱蒂打针：“你们人都好温柔哦。”
“穿白大褂的当然要温柔了。”朱蒂说。
“没，医研所那群穿白大褂的就很冷血......”雪莱垂下眼帘嘟囔着说。
“什么？”朱蒂没听清。
“没，没什么！”雪莱猛地站直了摇头。
这时路阳道：“拉斐尔动了！”
装甲车一路风驰电掣的碾过脏乱不堪的街道。
军队已经依次排查过了城区不小的范围，充满了攻击性的生化人一律被当场射杀，后来因为医疗所太平间的容量有限，且病原体的提取已经完成，那些多余的尸体顾不上处理，只能草草堆积在某处。街头巷尾蚊虫乱飞，血泥嵌在砖石缝里，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味道，曾经繁华的主城不在，短短几天就已经变得如同地狱一般。
驶过半片城区抵达城西，又是熟悉的乱象，生化人遍地乱走，看到装甲车也不知避让，径直被撞飞碾压过去。
“接到城西中学来报，他们所有存活的师生现在都已经逃到教学楼顶层，没地方躲了！”杨潇说：“外围的家长已经被疏散至最近的英才律师事务所内。”
“知道了。”季珩说，此时城西中学的雕花校门已经近在眼前，那门大敞着，大群生化人正朝着教学楼的方向缓缓移动，从衣着来看，那里面有门卫、有保安、还有一些学生和老师。
“生化人，这名字起的可太残忍了。”杨潇望了一眼喃喃道：“除了外貌如常，他们哪点还能算是人。”
歇斯底里的哭声和尖叫声正从教学楼的顶端传出来，季珩抬头看了眼道：“高德、廖鹏你们掩护杨潇从外围突进，阿远你跟着我，我们找地点平层突围。”
“明白！”
宁随远打开车门，他拉动微型磁力炮的机械栓，淡蓝色的光在半球形的蓄力舱中翻腾汇聚，“轰”一声巨响，血肉残肢飞溅，有的直接在半空中气化，那矩阵似的生化人群体瞬间缺了一个角，与此同时地表出现了一道深深的焦糊沟壑，前方十几米处的电线杆拦腰断裂。
“我的妈！小宁手上功夫可以啊，我上次开了一炮，腰椎间盘都被后坐力怼出来了！”廖鹏惊呆了，抱着手里的土机/枪瑟瑟发抖。
“那是你没掌握技巧，磁力炮是磁动力学与武器学的高新结晶，回头教你用。”宁随远说：“季珩，走了。”
廖鹏：“等会儿？他说什么？他教我用？？”
磁力炮在武器使用培训中属于高级别难度的武器，不过因其威力过猛，真正的出场几率也很少。
宁随远扛着磁力炮一路扫荡，两人登上了距离城西中学不远的废弃居民楼，所谓平层突围就是从同等高度的位置平移过去，季珩摸出弹射钢索，瞄准了一下，“当”一声将锁钩射出去，在十几米的高空架起索道。
“我过去，你在这里帮我护着索道。”季珩说。
宁随远：“好。”
季珩将安全锁扣上腰带，随意抓了一把墙灰在掌心搓开，握住绳索臂弯绷紧，一蹬窗沿荡出去。
此刻的城西中学顶楼天台乌泱泱挤着一群师生，楼梯道里的铁门成为了最后一道防墙，无数的生化人正在“哐啷哐啷”的撞击着那道门。
哭叫声响成一团，所有的学生都把希冀寄托在那仅有的一个女老师身上，奈何那个女老师自己也吓得面无人色，手里握着半截断裂的扫帚柄，颤抖的厉害。
“别怕别怕！只要不被他们咬到就没事！”杜小艾在人群中被挤的满头大汗，她还在努力的安慰大家：“我们等救援就好了！一定能等到的！”
“等什么呀！我妈都说了！当兵的只顾自己！从来不管老百姓！”
“他们现在内讧都来不及！在街上乱开枪杀人！我们遇到当兵的也肯定会被杀掉的！”
“我爸说这些人都是被当兵的教唆的！那个姓季的处长要造反！所以给这些人洗脑了！让他们在外面制造骚乱！”
“你们不要乱讲话！”杜小艾扯着脖子叫，她嗓子都有点儿哑了，仍是非常坚持：“季处长和他的队员们人都可好了！才不是你们讲的那样！”
“杜小艾你太单纯了啦！”
这时楼道里的铁门发出了可怕的“嘎吱”声，像是连结的轴即将断裂。
“完蛋了他们要冲上来了！！”
“他会开门！他会开铁门啊！！”
“后退后退！全部往后退！！”
陈旧的铁门终于被突破，那些看起来与正常人一无二致的野兽们冲了上来，口中霍霍有声，就在这时，机/枪一阵扫射，砖石飞溅，尘土弥漫，硬生生的划出了一道楚河汉界。
季珩单手吊在刚锁上，扫完这一匣子子弹整个人用力荡出去，他“啪嗒”一身解开安全扣，落地翻滚换弹，一系列动作在几秒内同步完成，“砰”一枪将自烟雾后方冒头的一个清洁工点的脑袋开花。
“啊啊啊！！”学生们吓得尖叫不已。
“别看！”季珩吼道：“捂住他们的眼睛！”
“哦好！”那老师忙不迭的叫，转而展开手臂像母鸡护小鸡一样将一群学生拢住。
枪声密集如雨，两匣子弹打空，季珩走到楼道的铁门处一脚将一个扒拉在扶手上的无头尸体踹下去，转头冲他们吆喝：“可以走了！”
“季处长！”杜小艾从一群人里冒头，欢欣鼓舞道：“我就知道你们肯定会来救我们的！”
“感谢信任！”季珩辙回天台上，微微笑着在杜小艾脑后推了一把：“你最有经验，快带着你的同学们走！切记千万不要被咬了！”
“好！”杜小艾握拳道：“大家都跟我走！”
季珩一转身，忽的被人拍了一下肩膀，他扭头，发现是那个一直护着学生的女老师。
“那个......你刚才说切记不要被咬了。”那女老师面色惨白，抬手扯了一下衬衣领口：“那要是被咬了的话......怎么办？”她的颈子上赫然有一个血口子。
季珩猛的一怔，脸色渐渐趋于难看。
“你会被带去隔离。”他的嗓音干涩。
“隔离的最终结果呢？”那女老师苦笑道：“还是会被枪/决，对吧？”
季珩哑口无言，不得不感慨有时候人书读的太多，脑子太过剔透也不是好事。
“那你不如给我个痛快吧，我不给你们的工作添麻烦，长官。”那女老师笑的比哭还难看：“这群孩子就交给你了，长官我相信你会保护好他们的。”
季珩张了张嘴。
这是他一直以来真正想实施却暂时还没有下达的命令，突然被这么亮晃晃的提出，他自己竟也感受到一丝残忍。
“郭老师！季处长！你们怎么还不下来啊！”杜小艾的声音从楼梯拐角处响起。
“待会儿就下来。”季珩简短的说，他吐出一口浊气，放下枪，慢慢的走到了那个女老师背后。
“阿远，这样也可以，对吧？”他按住了那个女老师头与颈。
“生化人对脊柱的连贯性要求很高，破坏脊柱可以，而且这对活人来说没什么痛苦。”宁随远站在远处的楼顶用望远镜瞧着，眉峰紧蹙。
“我主要觉得这样比较体面，比爆头体面。”季珩说。
“那就这样吧。”女老师艰难的扯了扯唇角：“谢谢你。”
“咔啦”
宁随远放下了望远镜，天际灰蒙蒙的一片，经久不见天日了。他感觉心像是被浇筑进了水泥，难受憋闷的厉害。
一步一步的，他们就算再不想也还是走到了这种境地。
他发了个呆的瞬息，空气中忽然响起了一阵尖啸，随着震天的巨响，浓烟滚滚自坍塌陷落的天台而起，楼体剧震！
一颗不知名的炮/弹击中了天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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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莱缩在角落里，已然被吓得失去了思考能力，无意识的张大了嘴，他就看见一个梳着马尾辫的红发姑娘裙袂翻飞,一步落在拉斐尔身边,双手高举，握着一根大号的注射器，狠狠的朝着拉斐尔的后脖颈扎了下去,将活塞一路按到底。
那姑娘看着娇俏可人，下手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狠辣利索,不带一点儿犹豫！
拉斐尔万万没料到注射器还有这种妙用,连疼都没来得及叫，手上的动作僵了僵，紧紧掐住路阳脖子的五根手指就陷入了麻木，颤巍巍的分离开。
朱蒂二话不说扑过去将拉斐尔的手掰扯开,将个路阳扶起来，大力的拍打着路阳的背。
“小路！你没事吧！”
路阳剧烈的咳嗽着,有血沫儿从唇角喷溅出来,他脖子上一圈青紫的手印十分骇人,咳的厉害了又开始干呕，眼镜上雾气腾腾，一张脸煞白如纸。
朱蒂一摸路阳的后脑勺，路阳瞬间整个人都绷紧了，“嗷”的惨叫，朱蒂也吓了一跳：“天哪，拉斐尔这下的是什么狠手啊！肿了这么大一个包，别是颅内血肿吧，走走走先去跟我拍个片子检查一下！”
“不，不用！”路阳按下朱蒂的动作，他死死的盯着地上的拉斐尔，猩红的眼眶里全是恨意：“他刚才说漏嘴了！他被我激的说漏嘴了！”
“他说什么了？”朱蒂问。
“他说‘我没养过巨蛇！那么大的蛇我怎么可能养！’”路阳喘了口气，断断续续的吼道：“他养过蛇！他没养过蛇他他他不可能这么说！”
“对啊......”雪莱小声的说：“我也听着怪怪的，他总强调蛇呢。”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拉斐尔！你醒醒！！我跟你没完！！”路阳挣扎着爬起来，他就像一条受了伤的日益成长起来的小兽，要将曾经受过的屈辱统统报偿回去。
“哎呀！拉斐尔一时半会儿起不来，我给他打了高浓度的麻醉剂！你也消停会儿吧！你信不信我也给你打一管子镇静剂！”朱蒂气哼哼的按住他的肩膀骂道。
“我！”路阳扭头，浑身颤抖的像是秋风中的落叶：“你知不知道！我好不容易才——”
“我知道，你是被拉斐尔逼出纳洛堡的，对吧？”朱蒂认真的说，红发的医务官小姐眸中难得的闪烁着一抹幽暗深邃的光。
“他和秋田淳联合起来害我们！而且不止是这样！”路阳扯住朱蒂的袖子，目眦欲裂：“他——”
“他还沾上了人命。”朱蒂替他说了：“谢尔兹，你和小宁，还有——秋田淳死了你知道吗？”
路阳刚要说话，闻言猛地顿住，像是回不过神来，片刻后他才忆起那个长满了雀斑的东洋矮子的模样，讷讷道：“什么？秋田淳死了？”
“有天晚上出去巡夜就再没回来，后来尸体臭了才引起大家的注意，掘地三尺发现被埋在陵堡底下。”朱蒂说。
路阳浑身瑟缩了一下，瞳孔因为惊恐而缩小。
“我那天晚上看见秋田淳和拉斐尔在骑士堡下见面。”朱蒂低声说：“我猜这事儿跟拉斐尔脱不了关系。”
“那你为什么没有检举他——”
“我检举不了他。”朱蒂拧眉，深沉的说：“我没有证据，即便我有证据，也动不了他。”
“为什么？！”
“你知道吗？拉斐尔·尤金里斯一开始考进的是中央军校，在刚考进去的时候就有过丑闻，那个时候他才十七岁，像你这么大，他强行标记了一个Omega，后来不肯承认负责，那个Omega就吞枪自尽了，拿的就是他拉斐尔·尤金里斯的配枪，证据确凿。”朱蒂说。
不光是路阳，旁边儿慢慢挪过来听八卦的雪莱也浑身一震，听到“被强行标记的Omega”时就吓得哆嗦起来。
“出了这么大的事，拉斐尔非但没被判刑，还能继续当高等士官，只是被从一区最好的军校罚到了六区，你就知道尤金里斯家族的势力有多大！”朱蒂说。
“我只知道拉斐尔的爸爸在三区当官......”路阳喃喃道。
“他爸爸不是尤金里斯家族最厉害的，三区的官员算得了什么呢？”朱蒂说：“他们家最厉害的是拉斐尔的叔父。”
“他的叔父是谁？”路阳颤声问。
“他的叔父在中央科研所工作，是宝藏级别的科研人员，因为科研是帝国的最核心力量，所以中央科研所里的顶层人士个人信息都是保密的。”朱蒂说：“但是这样的人地位崇高，手中的权力之大你也无法想象。”
朱蒂的形容让路阳浑身发冷，路阳忽然觉得他跟宁随远能在纳洛堡苟活至今，完全是依靠幸运之神的眷顾。
“那就......那就拿拉斐尔完全没有办法了吗？”路阳悲愤道：“就任由他这么胡作非为吗！”
“如果是放在从前的形势下，我想跟你说是的，你拿他没有办法，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朱蒂的嗓音压的更低，路阳第一次觉得他认识的朱蒂有些陌生，这个看似嘻嘻哈哈的年轻姑娘能当上纳洛堡的首席医务官，不是完全没有原因的。
“中国有句古话叫做英雄逢乱必出！”朱蒂说：“小路你懂我的意思吗？”
路阳：“我不太懂......你是让我像季处长一样争军功往上爬，然后再制裁拉斐尔吗？”他慌乱的摇头：“我只是一个Beta！我什么都不会，我连枪都用不利索，这不可能的！我等不到那一天！”
“你也不一定要往上爬。”朱蒂耸了耸肩，笑了声：“小路，乱世也是一张巨大的帷幕啊，你可以做很多平时你做不了的事！”
路阳怔了怔，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震惊的看向朱蒂。
“你是说偷偷的，偷偷的把拉斐尔——”他惊呆了，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做不到这个！”
“你怎么做不到啊？”朱蒂伸手一指说：“你看，我都把他给你放倒了，他现在就是一头待宰的羔羊！”
“妈鸭。”雪莱也听明白了，惊得咬破嘴皮：“小姐姐你怎么还是个——还是个——”
“是个什么？”朱蒂问。
“红寡妇！”雪莱指着朱蒂说。
朱蒂卷着麻花辫笑得甜美可人：“拜托，我可是Alpha，又不像你是个心慈手软的小Omega，我们Alpha都是心狠手辣的。”
雪莱的表情活像是被雷劈了：“哎什么？！姐姐你居然是个Alpha——”
“季处长他们队的杨长官不也是女Alpha么！长得还很漂亮呢！要不是因为我也是A，我差点就跟她成了！”朱蒂说，她站起身，抬腿踢了一脚死尸一样的拉斐尔：“这种搅屎棍，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在纳洛堡把我们医务官使唤来使唤去的！小路，你不动手我可动手了啊！”
“朱蒂！！”路阳猛地背心一凉，扑过去抱住了她：“不行！不行不行！”
“怎么不行？”朱蒂扭头。
“你这么杀了他！本质不就跟拉斐尔这种渣滓一样了吗！”路阳吼道：“不行！我不能看你一步走歪！朱蒂你是个好姑娘！！”
朱蒂的动作顿了顿，大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你想到哪里去了小路。”她满脸乌鸡鲅鱼的拍了拍路阳的头：“我只是想给他来一针违法的吐真剂而已。”
路阳：“啊？”
朱蒂：“我杀他？”她照着拉斐尔的脸就踩了一脚：“我告诉你吧，想杀他的人啊多了去了，到时候都用不着我动手。”
“真的？你真不是想杀他？”路阳半信半疑的松开手。
“真的~~”朱蒂拖腔拉调：“你放手，我给你表演一个好玩儿的。”
路阳退开，看见朱蒂从包里摸出一个冷藏的锡纸小瓶，用注射器将里面的淡蓝色液体吸出，排掉气泡。
“乖孩子就要说实话。”朱蒂笑眯眯的蹲下身，朝着拉斐尔的胳膊狠狠的扎下去。
旁边路阳和雪莱双双打了个寒战，被她的温柔笑容震慑了。
雪莱哭丧着脸：“女Alpha都好可怕！”
路阳：“哎......”
雪莱：“哎？不对啊。”他伸了一根手指戳了戳路阳：“刚才这个姐姐说，她跟杨长官差点儿成了，是啥意思？”
路阳：“......？”
雪莱晃了晃他的肩膀：“是啥意思嘛！”
这个小奶牛的关注点就跟一般人不一样，不过他顺嘴这么一提倒让路阳也好奇起来了。
“朱蒂，你跟潇姐——”
“哎呀，我以前进修的时候跟潇潇住在一块儿过！”朱蒂拔出注射器大咧咧道：“起初我俩都以为对方是O，结果被分到一个宿舍，裙子一撂就都傻眼了。”
路阳：“......”
雪莱：“......”
“潇潇比我还沮丧呢，她跟我说我长得可像她的初恋了，她初恋也是红发，发量也像我这么多。”朱蒂笑得前仰后合。
“潇姐的初恋？”路阳问。
“嗯，你居然不知道？”朱蒂说。
“不知道啊，潇姐从来没跟我们提过。”路阳说。
“哎呀，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朱蒂撑着膝盖蹲着，一手戳了戳下巴：“她说她当时在加彻尔郡的山城遇到一个喜欢的妹妹，还没来得及告白呢就被调派走了，再后来加彻尔郡遇上蝠潮......救的晚了，人就没了。”
“啊？”路阳惊得脱口而出：“还有这种事？！”
“哎？你不知道吧。”朱蒂说：“那你以后在潇潇跟前说话可得注意着点儿，千万别踩她的雷点哦。”
雪莱听着听着又要哭了：“大家都好惨啊，呜呜呜......”
“哎呀人嘛，这辈子总要遇到这样一个存在，他的逝去固然让你感到难过，可是要让你回头再选，你也肯定还会再选择遇到他的，因为他带给你的体验是谁都无法替代的。”朱蒂吸了吸鼻子：“哇，你这信息素的味道，你是属奶牛的吗？”她起身从医药箱里拿出一支抑制剂，朝雪莱走过去：“我给你打一针，真是的，你也不怕惹祸上身。”
“谢谢姐姐。”雪莱有点不好意思，乖乖的把胳膊伸出去给朱蒂打针：“你们人都好温柔哦。”
“穿白大褂的当然要温柔了。”朱蒂说。
“没，医研所那群穿白大褂的就很冷血......”雪莱垂下眼帘嘟囔着说。
“什么？”朱蒂没听清。
“没，没什么！”雪莱猛地站直了摇头。
这时路阳道：“拉斐尔动了！”
装甲车一路风驰电掣的碾过脏乱不堪的街道。
军队已经依次排查过了城区不小的范围，充满了攻击性的生化人一律被当场射杀，后来因为医疗所太平间的容量有限，且病原体的提取已经完成，那些多余的尸体顾不上处理，只能草草堆积在某处。街头巷尾蚊虫乱飞，血泥嵌在砖石缝里，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味道，曾经繁华的主城不在，短短几天就已经变得如同地狱一般。
驶过半片城区抵达城西，又是熟悉的乱象，生化人遍地乱走，看到装甲车也不知避让，径直被撞飞碾压过去。
“接到城西中学来报，他们所有存活的师生现在都已经逃到教学楼顶层，没地方躲了！”杨潇说：“外围的家长已经被疏散至最近的英才律师事务所内。”
“知道了。”季珩说，此时城西中学的雕花校门已经近在眼前，那门大敞着，大群生化人正朝着教学楼的方向缓缓移动，从衣着来看，那里面有门卫、有保安、还有一些学生和老师。
“生化人，这名字起的可太残忍了。”杨潇望了一眼喃喃道：“除了外貌如常，他们哪点还能算是人。”
歇斯底里的哭声和尖叫声正从教学楼的顶端传出来，季珩抬头看了眼道：“高德、廖鹏你们掩护杨潇从外围突进，阿远你跟着我，我们找地点平层突围。”
“明白！”
宁随远打开车门，他拉动微型磁力炮的机械栓，淡蓝色的光在半球形的蓄力舱中翻腾汇聚，“轰”一声巨响，血肉残肢飞溅，有的直接在半空中气化，那矩阵似的生化人群体瞬间缺了一个角，与此同时地表出现了一道深深的焦糊沟壑，前方十几米处的电线杆拦腰断裂。
“我的妈！小宁手上功夫可以啊，我上次开了一炮，腰椎间盘都被后坐力怼出来了！”廖鹏惊呆了，抱着手里的土机/枪瑟瑟发抖。
“那是你没掌握技巧，磁力炮是磁动力学与武器学的高新结晶，回头教你用。”宁随远说：“季珩，走了。”
廖鹏：“等会儿？他说什么？他教我用？？”
磁力炮在武器使用培训中属于高级别难度的武器，不过因其威力过猛，真正的出场几率也很少。
宁随远扛着磁力炮一路扫荡，两人登上了距离城西中学不远的废弃居民楼，所谓平层突围就是从同等高度的位置平移过去，季珩摸出弹射钢索，瞄准了一下，“当”一声将锁钩射出去，在十几米的高空架起索道。
“我过去，你在这里帮我护着索道。”季珩说。
宁随远：“好。”
季珩将安全锁扣上腰带，随意抓了一把墙灰在掌心搓开，握住绳索臂弯绷紧，一蹬窗沿荡出去。
此刻的城西中学顶楼天台乌泱泱挤着一群师生，楼梯道里的铁门成为了最后一道防墙，无数的生化人正在“哐啷哐啷”的撞击着那道门。
哭叫声响成一团，所有的学生都把希冀寄托在那仅有的一个女老师身上，奈何那个女老师自己也吓得面无人色，手里握着半截断裂的扫帚柄，颤抖的厉害。
“别怕别怕！只要不被他们咬到就没事！”杜小艾在人群中被挤的满头大汗，她还在努力的安慰大家：“我们等救援就好了！一定能等到的！”
“等什么呀！我妈都说了！当兵的只顾自己！从来不管老百姓！”
“他们现在内讧都来不及！在街上乱开枪杀人！我们遇到当兵的也肯定会被杀掉的！”
“我爸说这些人都是被当兵的教唆的！那个姓季的处长要造反！所以给这些人洗脑了！让他们在外面制造骚乱！”
“你们不要乱讲话！”杜小艾扯着脖子叫，她嗓子都有点儿哑了，仍是非常坚持：“季处长和他的队员们人都可好了！才不是你们讲的那样！”
“杜小艾你太单纯了啦！”
这时楼道里的铁门发出了可怕的“嘎吱”声，像是连结的轴即将断裂。
“完蛋了他们要冲上来了！！”
“他会开门！他会开铁门啊！！”
“后退后退！全部往后退！！”
陈旧的铁门终于被突破，那些看起来与正常人一无二致的野兽们冲了上来，口中霍霍有声，就在这时，机/枪一阵扫射，砖石飞溅，尘土弥漫，硬生生的划出了一道楚河汉界。
季珩单手吊在刚锁上，扫完这一匣子子弹整个人用力荡出去，他“啪嗒”一身解开安全扣，落地翻滚换弹，一系列动作在几秒内同步完成，“砰”一枪将自烟雾后方冒头的一个清洁工点的脑袋开花。
“啊啊啊！！”学生们吓得尖叫不已。
“别看！”季珩吼道：“捂住他们的眼睛！”
“哦好！”那老师忙不迭的叫，转而展开手臂像母鸡护小鸡一样将一群学生拢住。
枪声密集如雨，两匣子弹打空，季珩走到楼道的铁门处一脚将一个扒拉在扶手上的无头尸体踹下去，转头冲他们吆喝：“可以走了！”
“季处长！”杜小艾从一群人里冒头，欢欣鼓舞道：“我就知道你们肯定会来救我们的！”
“感谢信任！”季珩辙回天台上，微微笑着在杜小艾脑后推了一把：“你最有经验，快带着你的同学们走！切记千万不要被咬了！”
“好！”杜小艾握拳道：“大家都跟我走！”
季珩一转身，忽的被人拍了一下肩膀，他扭头，发现是那个一直护着学生的女老师。
“那个......你刚才说切记不要被咬了。”那女老师面色惨白，抬手扯了一下衬衣领口：“那要是被咬了的话......怎么办？”她的颈子上赫然有一个血口子。
季珩猛的一怔，脸色渐渐趋于难看。
“你会被带去隔离。”他的嗓音干涩。
“隔离的最终结果呢？”那女老师苦笑道：“还是会被枪/决，对吧？”
季珩哑口无言，不得不感慨有时候人书读的太多，脑子太过剔透也不是好事。
“那你不如给我个痛快吧，我不给你们的工作添麻烦，长官。”那女老师笑的比哭还难看：“这群孩子就交给你了，长官我相信你会保护好他们的。”
季珩张了张嘴。
这是他一直以来真正想实施却暂时还没有下达的命令，突然被这么亮晃晃的提出，他自己竟也感受到一丝残忍。
“郭老师！季处长！你们怎么还不下来啊！”杜小艾的声音从楼梯拐角处响起。
“待会儿就下来。”季珩简短的说，他吐出一口浊气，放下枪，慢慢的走到了那个女老师背后。
“阿远，这样也可以，对吧？”他按住了那个女老师头与颈。
“生化人对脊柱的连贯性要求很高，破坏脊柱可以，而且这对活人来说没什么痛苦。”宁随远站在远处的楼顶用望远镜瞧着，眉峰紧蹙。
“我主要觉得这样比较体面，比爆头体面。”季珩说。
“那就这样吧。”女老师艰难的扯了扯唇角：“谢谢你。”
“咔啦”
宁随远放下了望远镜，天际灰蒙蒙的一片，经久不见天日了。他感觉心像是被浇筑进了水泥，难受憋闷的厉害。
一步一步的，他们就算再不想也还是走到了这种境地。
他发了个呆的瞬息，空气中忽然响起了一阵尖啸，随着震天的巨响，浓烟滚滚自坍塌陷落的天台而起，楼体剧震！
一颗不知名的炮/弹击中了天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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