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嫁给_千娇百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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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嫁给

  崔烨听闻消息目瞪口呆,而浓华已经径直站起来。

  她早就料到朝廷现在军备空虚,再加上在重要军职上的士族子弟,绝大多数,都是善于玄谈,而不善于庶务。太平时候,随便他们怎么争权夺势,怎么自诩清贵,不管庶务。可是现在战乱四起,不仅仅是那些对士族不满的寒门,还有那些胡人,也起兵了。

  胡人天性好斗,性情彪悍。若是一个将才,应对这些人完全没有问题,可问题就在于,领兵的那群士族,根本就是一群绣花枕头。到了动真刀真枪的时候,全都是瘸腿的螃蟹。

  浓华早就预料到会有此情况,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怎么会?”她把随从召到面前来,仔细询问,“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现在离赵王作乱已经有两年了。那些之前对朝廷温顺臣服的胡人,一下全都换了一张面孔,露出建立的獠牙对准了朝廷。

  她之前也知道这些胡人都是在寒风中练出来的野狼,朝廷强大的时候,暂且可以压制住他们,让他们俯首称臣,不敢造次。可是现在朝廷自己都打成一锅粥,这些野狼们就默默的站立起来,对汉人朝廷露出了尖牙。

  但是事情的发展速度,远远超出她的预料。

  照着浓华的预想,朝廷多少是要遏制这些胡人的。怎么可能就变成了眼下这么一副模样。

  随从只知道消息,至于为何会变成这样,他也是一问三不知。

  “阿蜜,羯人要打过来了,怎么办?”崔烨听到胡人要打过来的消息,顿时间六神无主。当时匈奴人的部下就是羯人,羯人的残暴把他的胆子给生生吓破了。一听到羯人的名头,崔烨就整个从坐席上起来。

  他两眼发直,嘴里不停的在念叨,“羯人来了,要杀人了!”

  紧接着他就厉声狂呼,“杀人了,羯人杀人啦!”

  浓华见状,一把拉下他,周围的家仆们也吓了一大跳。崔烨狂乱之中,力大无穷,浓华都拉不住他,周围的家仆见状全都上前,这才把他给摁下来。

  人撬开嘴,把安神汤药给灌下去,一碗整个都灌了,过了好会,人才昏昏沉沉睡过去。

  浓华忙得额头上全都是汗珠。

  她只来得及喘了口气,而后令人把崔烨给送回去。

  刚刚把崔烨送走,太子就过来了,想必也是得了消息。太子面庞上慌乱,见到浓华就问,“阿母,这要怎么办?”

  原本以为是内忧,谁知外患也一路突起,甚至来势汹汹,完全不容人反应。

  “我们是不是,回不到洛阳了?”

  浓华好会都没能说出话来,她嘴唇张开又闭上,过了好会她道,“应该不至于。”

  这话说的她自己都没有把握。霍尧能掌握内外兵权,他可不仅仅是平定了内乱,很有可能是连那些胡人一块收拾了。天大的功勋,只有这样,那些士族们全部加在一块都比不上他一个,到最后朝廷大权全在他手,甚至逼人退位禅让,都没有半点水花。

  太子听出她话语下的犹豫。两人相对无言,浓华过了好会,她站起来,“我去霍尧那里问问。”

  说着,她就要走。太子马上跟上去。

  浓华看到身旁跟着的太子,没有阻拦他。他是太子,哪怕年少,这个时候也该懂事了。

  浓华带着太子直接往外面去,到了衙署,她和太子被安排到一间署房,等了好会,才等到霍尧赶过来。

  “皇后太子怎么来了?”霍尧自己一把将门推开,看着门内作者的浓华和太子问。

  他嘴里没有用殿下,显得很不恭敬,但眼下也完全顾不上了。

  “府君应该听说了吧。”浓华问。

  霍尧满脸无辜,“甚么?”

  太子之前对霍尧就是敌视,到了现在还见他揣着明白装糊涂,一时忍不住,“难道府君的消息就这么慢?羯人都要快要打过来了!”

  霍尧愣了下,而后长长的哦了一声,他点点头,“下官还以为是甚么事,原来是这个。”

  “现在胡人都要打过来了,府君为何还能如此平静?”太子怒了,顾不上浓华的拉扯,直接从坐席上站起来。

  “那么太子想要下官怎么样?”霍尧对着面前的太子,没有任何惊慌,甚至连装样子的想法都没有。

  未来的少帝,现在还是一个半大孩子,哪怕满脸愤怒,却还是没有任何的天子气度。

  赵禥比他父亲好些,但是也有限。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天下这个担子,赵禥扛不起来。

  “太子难道想要看到下官惊慌失措,被匈奴人和羯人吓得屁滚尿流,然后哆哆嗦嗦么?”

  霍尧一番质问,问得太子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浓华站起来,“太子只是太着急了,并不是有心。”

  她迟疑了下,“对于眼下,府君可有甚么对策没有?”

  “皇后知道了甚么?”霍尧问。

  “我听说羯人要攻打洛阳了?”浓华道。她说着,手掌握紧几分,她绝大多数族人在洛阳,崔烨在上党郡被攻破之后,变成了那个样子,哪怕她没有亲眼见过,也能明白胡人的可怕。

  “皇后只是其一不知其二,不仅仅是匈奴人和羯人,氐人和羌人已经把蜀中关中给占完了,不知道皇后是否知晓?”

  这个把浓华问住了,她的消息并不灵通,有时候人到了门前,才能知道。

  “这么快!”浓华惊呼。

  “不快了。”霍尧大步走进来,他让浓华坐下,太子依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霍尧看了一眼,也不管他。

  “皇后应该还记得,早在燕王兴风作浪之前,蜀中就乱了吧?”霍尧提起放在旁边的水壶,给浓华倒了一杯水。

  这个她知道,她还没入宫的时候,蜀中就已经有人揭竿而起。那时候的蜀中一改之前的天府之国的模样,饥荒瘟疫遍布。不多时就有了乱民造反,朝廷派了重兵去镇压,前前后后,花费了四年时间才镇压下去,后来听说蜀中又乱了。

  “听说过。”浓华点头。

  “朝廷现在对于蜀中,关中,已经没有任何牵制了。蜀中为氐人,而关中已经被羌人锁占,洛阳眼下等于是被人给包实在了。”

  霍尧说着,看到浓华就白了脸色,而一旁的太子满脸悲愤,痛哭出声。

  现在北面江山,除去霍尧拿在手里的冀州幽州之外,大好河山,几乎一半沦落在胡人之手。这种感触简直比被人挟持住更难受。

  霍尧听着太子的抽噎,无动于衷。

  “府君……当真一点办法都没有么?”浓华说着,放在膝上的双手不自觉握紧。

  霍尧看了一眼,“我有没有办法,难道皇后不知道么?”

  他自然是有办法的,不然也不会日后走到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

  “那府君打算何时出兵?”

  霍尧端着水杯,很奇怪的看了浓华一眼,“我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出兵。”

  前生他在这个时候,根本没有那个精力去出兵,朝廷并不认可他。他也不会自作多情的送上门去。他冷眼看着朝廷大军被匈奴人歼灭,最后洛阳城破,王公贵族被匈奴人和羯人杀了个满满当当。

  他这人天生心冷,尤其朝廷对他没有任何恩情,相反还颇为鄙视。既然如此他也不会去相救。

  他出兵讨不着好,难道还要救回来一群祖宗,不但要高高捧起,还要他们对自己指手画脚?

  那还是死干净算了。

  浓华猜到什么,不外乎霍尧根本不想给自己惹上个麻烦。

  “现在膏腴之地,全都落入胡人之手,难道府君心里不怕他们扑过来吗?”太子问。

  霍尧有些意外,之前那个哭哭啼啼的小娃娃,竟然还能给他说这些话。

  他放下手里的水杯。“这个嘛,恐怕胡人自己会打成一锅粥吧。”

  霍尧坐在那里,“太子以为,他们分了地方就可以了?一群野狼,天性就是掠夺,他们是闲不下来的,到时候肯定会打的头破血流。”

  “那么府君是等他们打起来,然后自己还坐收渔翁之利?”

  霍尧看了一眼浓华,见到浓华没有半点拉住太子的意思,有些意外。

  “不是,这些胡人,打在一起,不打个几十年,是分不出胜负的。想要在这个占便宜,很不明智。”

  太子听出霍尧话语下,没有对朝廷有半点敬意,更别提为了救洛阳而出兵。

  他愤然怒瞪霍尧,奈何对方道行高深,完全不把他的愤怒放在眼里。太子愤然拂袖而去。

  浓华看着跑走的太子,想要追上去,却被霍尧一把揽住,“别追了。”

  霍尧看了一眼拉开的门,“没想到父亲那样,生下来的儿子倒是不错。可惜还是嫩了点。”

  “他今年才多大。”浓华推开他。

  “你的父亲,我记得还在洛阳。”霍尧开口。

  浓华侧首看过去,霍尧不咸不淡的,“我记得那时候你父兄都已经折在了战乱里,要不然你也不会在出宫之后,还得住在你族兄家里。”

  “你说这些做甚么。”

  霍尧好整以暇,“你是不是只记得一点?”

  浓华不说话,她的确只是记得一些,只是她梦到那个结局的时候,实在是有些太晚了。

  霍尧笑笑,“你想救你的父亲,我也不是没有办法。”

  “说笑了,现在我记得你还在攻打青州,青州尚未拿下,你怎么可能出兵。”浓华完全不相信他的话。

  “如果我说,我可以为了博红颜一笑,愿意出兵呢?”霍尧问。

  浓华心里一动,可她拿不定注意,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愿意出兵。

  “你若真愿意,那就实实在在的做给我看,”浓华心下纠结,她也弄不准霍尧是不是真愿意。这几个月来霍尧几乎没有一天平静过。

  “蓟城离洛阳有路途遥遥,你这段日子,恐怕还得对青州动兵,怎么好出兵洛阳,想要诓骗我,也别摆出这样的姿态来。”

  “……”霍尧两手背在背后,“你就这么想我?”

  “我不这么想你,还要如何想你?冀州已经到了你手中了,接下来就是兖州和青州,如果这两个你拿到手里了,或许出兵洛阳,你会好好想一想,可是你还没有。这种亏本买卖,你绝对不会做的。”

  霍尧仰首一笑,“果然不愧是清河崔氏的女儿,聪明伶俐,要是换个女子,这会恐怕是早就答应了。”

  “你果然是在骗我。”浓华怒视他。

  霍尧举起手来,满脸无辜,“这个还真不能怪我,我之前也说了,匈奴人和氐人早就已经把洛阳给团团围住,就算我出兵暂时解开洛阳之围,恐怕也不能彻底解决困局。”

  他说着,把水杯送到她的面前,“喝了吧,你嘴上都起皮了,难道自己一点都不觉得痛?”

  浓华听到他这么一说,伸手摸摸嘴,才发现嘴上已经干的起了一层皮。她从他的手里把茶杯接过来,喝了一杯水。

  “现在他们离开洛阳,还来得及。”霍尧突然开口。

  “不过恐怕他们是不会走的。”

  霍尧和这些士族打过很多年的交道,知道这群人,几乎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除非的的确确没有其他路可走,否则他们真是没事也会搞出事来。

  浓华转身就走。

  霍尧伸手,小拇指轻轻拉住她的,“刚才那杯子是我用过的。”

  浓华抬手就在他身上狠狠捶了两拳,霍尧挨了几下,笑的和偷了腥的猫。

  浓华没有那个心情和他打情骂俏,直接走了出去,写信给崔檀,看看能不能劝说他暂时离开洛阳。

  但是浓华心下觉得,恐怕此事难成。

  她把信写好,交于霍尧派来的信使。

  占据蜀中的氐人,已经杀掉了当地太守刺史,而匈奴人已经攻占了并州。不管怎么看,洛阳都已经是孤岛。霍尧不肯出兵,她都觉得没有什么。

  毕竟他和她,除去那段让人难以启齿的关系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关联。何况他已经应了自己一次,再应一回,就算是她,这个口也不知道要怎么开。

  浓华吩咐信使要加快。

  袁氏在后面看她,“娘娘为何不去要府君出兵?”

  “我也想,可是兄长能救回来,我已经竭尽全力了。阿父那里,实在是……”她不好和袁氏解释这里头的凶险。

  袁氏什么都不知道,满脸疑惑的望着浓华。

  浓华不好解释,干脆就不说了。

  霍尧靠在门口,看着外头的阳光。

  张掖站在他身后,和他说着这段日子关于冀州的一切。冀州已经是在他囊中了,但是接下来的一切,也没让他消停多少。

  “府君,这段日子,从河南郡,并州,过来了不少流民。”

  “那就照着以前的法子安置。”

  “可是这些流民并不少,听下面的人报上来的说,恐怕……”张掖说着,把手里的简牍递给霍尧,霍尧接过来一看,看到简牍上的数字眉头皱了下,人多了要有不少的麻烦。

  “还是和以前一样,不过把里头壮年男子挑选出来。”霍尧道。

  张掖点头。

  他大步向外走去,他站在阳光下,双手叉在腰上。

  路过的胥吏,不知道这位刺史站在大太阳下面干甚么。

  “府君?”背后传来谋士略带迟疑的声音,“听说匈奴人持续南下,已经要和朝廷短兵相接了。这个时候要不要出兵,帮朝廷一把?”

  “府君,朝廷是朝廷,府君是府君,更何况就算出兵相助,恐怕朝廷也不会买府君的账。”

  霍尧当然清楚。朝廷是朝廷,他是他。

  要是朝廷缓过气来了,说不定回头就说他是乱臣贼子。这种把戏,他自己都玩的多了,怎么可能预料不到?

  只是想起那张着急的芙蓉面,到底有些心有不忍。

  她为了救她的长兄,不惜自己一个人逃出来跑到他这里,若是父亲没了……

  霍尧笑了笑,摇了摇头。果然崔浓华对他来说,真的是入了心,沁了骨。就连看她伤心掉泪,也舍不得。

  前生他可没有这么过,见过了世间悲惨,别说一个人,就是一个家族的覆灭,也激不起他的半点情绪。

  但是此刻他还是犹豫了。

  霍尧站在还是有些刺眼的阳光下,自嘲的笑。

  浓华送去的那封信,如同石沉大海,过了一个多月,根本就没有收到任何回信。就连信使的人也没见到。

  袁氏愁的坐都坐不住,“外面恐怕是打得厉害了,要不娘娘还是……”

  若是打的厉害了,信使的信送不到,那是司空常见。袁氏还是觉得霍尧出兵最为稳妥。

  浓华坐在那里,已经完全坐不住了。袁氏一提,她就跳起来,直接往外面走,走在廊道上,还没到外面,就遇见负责送消息的人。

  那人见到浓华,慌忙下拜,被浓华一把拉住。

  “现在外面情形如何?”

  “娘娘,朝廷败了!”

  浓华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说实话,现在要是朝廷那次打赢了,她才觉得奇怪。浓华没有说话,接着等接下来的话,“太尉被羯人给杀了!”

  “甚么!”浓华身后的袁氏听到,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太尉王彦带领十多万人,迎战羯人,却全军覆灭。上下十多万人全都命赴黄泉,王彦倒是保留一丝名士之风,亲自去见羯人首领,羯人首领被王彦的风采拜服,但是却斥责如今朝廷败落,完全就是因为王彦这样的人。

  然后令人处死了王彦。若说还有什么值得庆幸的,那就是羯人首领看在王彦那一身的名士之风上,给他留了最后的脸面,没有让他身首分离。

  “十几万大军……”浓华令人把已经晕厥过去的袁氏给抬回去,她径直去见霍尧。

  若说之前还有什么侥幸,那么现在只能证明世家那一群人,真的是酒囊饭袋,十几万大军,竟然被羯人全数歼灭,那么现在洛阳就是如同无人之境,谁进来都可以了!

  但是她去的时候,却被人拦下,告诉她霍尧前两日出兵打仗去了。

  现在幽州多了许多的流民,对霍尧来说那些流民简直是如虎添翼。根本不可能停下来。

  再一问时日,发现他一个月之前就已经出发了。

  难怪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有见到霍尧的面。原来早就已经出去。

  匈奴人的大军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歼灭王彦,另一部分径直南下,直攻打洛阳。呼延夏看着洛阳的城门,笑的桀骜。

  他们已经把洛阳团团围住,势必要把汉人的朝廷给困死在这里,“全都给警醒点,陛下就要南下和我们汇合,到时候若是出了差池,你们脑袋可保不住。”

  两边的部将都在笑,“将军放心,现在洛阳城被我们围的和铁桶一般,那些只晓得打扇子吃药发疯的汉人,根本逃不出来!”

  说着他们就开始嘲笑这一路上遇到的汉人将领,真的是武将没有一个武将的样子。说是一个个出身名门,却娘们唧唧的。走路走不上三五步,就气喘如牛,做个奴隶都没有用处。还知道梗着脖子说自己出身名门,不能侮辱他们。

  最后被倒上满身的屎尿,拿绳子捆住双脚,拖在马后,让他们最屈辱的死去。

  说起来真是太好笑了。

  “你们见到的那些汉人都是没有用的士族子弟,他们住惯了大房子,享受惯了女人的侍奉。这些人占据高位,打仗也是没用,所以你们以为汉人都是蠢货。”

  呼延夏说着看着洛阳城墙,“汉人若是狡猾起来,远远比你们想的要难对付的多!”

  “你们只是没有遇上,不要以为没有!”

  洛阳皇宫内一片慌乱。

  王彦兵败身死的消息已经传过来。十几万大军就那样葬送在了王彦的手里,现在洛阳之前再也没有任何可以牵制住这些胡人的了。

  皇宫署房内,一片凄惶。

  上首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锦衣中年男人,中年男人满脸慌张,他看向下首坐着的中书令崔檀。

  崔檀年少的时候长相秀美无双,引得洛阳不管老少,都携手出来围观这位崔家子弟的风采。现在年纪大了,年轻时候的风姿却依稀可以窥见。

  “中书令,这、这要如何是好?”成都王已经六神无主,他急急切切问崔檀。

  王彦以前善于玄谈,开口滔滔不绝,没有一人能辩过他。这么一个名士,人人都以为他有真材实料,谁知一上沙场,就将朝廷最后的希望给断送了。

  崔檀看了一眼左右,见到左右那些同僚也是满脸死色,连个活人的脸色都没有。他叹了口气。

  “大王觉得,眼下怎么办?”

  他说着看了一眼上首的成都王。

  成都王颞颥了好几下,还是没能说起一句话来。

  “现在这样,恐怕洛阳是凶多吉少,胡人性如禽兽,一旦洛阳城破,恐怕凶多吉少。”

  此言一出,殿中更加凄惶。

  突然外面的黄门惊慌失措的跑进来,“不好,胡人打进来了!”

  众人惊慌而起,如同无头苍蝇到处窜逃。

  崔檀挺直腰杆,就算胡人进来了,他也要维持自己作为清河崔氏的体面。

  逃是没用的,既然如此,那还不如正面以对。

  崔檀等在那里半天,约莫着胡人的铁骑都应该踏进来了,结果还没见着人进来。

  “胡人在城门那里和人打起来了。”突然有人高声道。

  崔檀精神振奋,一改之前的肃穆,一把拉住那人,“怎么回事?”

  现在人都乱糟糟的,消息也是混乱成一片。谁谁也说不清楚。

  呼延夏和刘璈没有想到,城破城门的时候,竟然会有另外一伙人冲出来。

  一群人已经攻打洛阳很久了,到了现在城门攻破,正要进去抢掠一番,结果不另外一群人冲了过来。

  士兵们原本疲惫不堪,被突然这么一下直接打的措手不及。

  阵型立刻就被冲散了,洛阳地处平原,可到底不是他们放羊牧马的牧场,比不得汉人比这块更熟悉,顿时就被冲散的七零八落。

  这么一群都是骑兵,手起刀落就将人命收割刀下,干净利落的让人恐惧。

  呼延夏和刘璈躲闪不及,身上中了流矢。见此情形,不得不仓皇逃走。

  崔檀抓住人问的时候,前面高呼,“有人来了!”

  还没等崔檀把手放下来,就听到了外面的一阵马鸣,他以为是胡人来了,面如死灰,跌坐在地,靴子踩在地上的声音由远而近。

  崔檀心如死灰,干脆伸手把自己身上衣着整理了一下,就算要死,他也是衣冠整齐,没有丢掉清河崔氏的半点颜面。

  他抬头,却看到鲜亮的翎羽在风中摇曳。而后是汉人式样的兜鏊,兜鏊之下是男人秀美无双的脸孔。

  他面容秀美,可是一股煞气铺面而来。镇的人动弹不得。

  霍尧伸手扶住腰间的环首刀,他一眼就认出了崔檀。上辈子他没见过崔檀,掌权的时候崔檀早就已经连骨头渣子都没有剩下,但他的容貌和浓华有几分相似,看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崔檀看着那个美男子走到他面前。

  “你就是中书令?”霍尧低头问,言语里没有任何客气。

  “你是……”崔檀不记得自己何时见过这个青年。他浑身上下的气势,不同常人,可是高门之中,他也没有见过他啊!

  “那就没错了。”霍尧看了一眼周围,“中书令,该离开洛阳了。”

  崔檀瞪了眼,似乎听不太明白霍尧到底在说什么。

  霍尧对待浓华的亲生父亲,还是有那么一点耐心,他蹲下来,“现在洛阳已经不适合作为国都了,难道中书令还没有看出来么?”

  崔檀两眼紧紧盯着面前的年轻人,嘴里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风吹过来还带着炎热的气息,他终于明白了,从看到这个年轻人开始,压在心头的那股压力是甚么。

  这是久居上位的人才会有的魄力,不必大声呵斥,甚至都不用动怒,一言一语间,威严并露。

  只是他侍奉的先帝需要照顾大局,而今上和成都王,不是性格懦弱,就是完全没有人君之相,更别提什么天子的威仪了。

  在皇帝和成都王身上没有看到的,崔檀却在眼前这个不知名的武将身上看到了。

  “你是……”

  “我是现在的幽州冀州刺史,并州都督。”他说着弯下腰来,“听说朝廷十几万大军都打了水漂,我特意过来,让你们到陛下身边去。”

  “你你你……”崔檀说了好几个你字,却还是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崔檀听说过,但是心中只是把那人当做一个骤然得势的莽夫,并没有放在心里。谁知一见,和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我不可能带着大军马上赶过来,只是把匈奴人吓走了而已,若是匈奴人回来,我可不敢保证,你们还能活命。”霍尧道。

  崔檀艰难的动了一下。他已经在朝廷为官二十余年,面对一个年轻后生,却一句话说不出来,一下也动不了。

  “快去。”霍尧没了耐性,开口道。

  他的话语里,有令人臣服的力量。

  “可是,这么多人,不可能短短几日之内就贸然启程。”

  霍尧不耐烦的蹙眉,他身上那股压迫人心的力量更加浓厚。

  “要命还是要其他的?”霍尧问。

  崔檀嘴张了张,好半会没能说话。

  “要尽快,否则若是匈奴人再次聚集过来,我就不管你们了。”

  霍尧会把崔檀给打晕带出来,至于别人,那就不管了。

  崔檀过了一会,吐出口浊气,“好。”

  守在洛阳,只是因为他们只能在这里,出也出不去,竟然能走,自然最好。

  崔檀立刻出去收拾,另外传消息给相近的几家。

  浓华坐在団蒲上,好久都没有动弹。外面的消息都是不怎么好的坏消息,朝廷全军覆没了,洛阳被攻陷了。

  那些胡人在洛阳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浓华觉得崔檀是真的没有半点生还的可能。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娘娘,娘娘!”袁氏从外面赶回来。

  袁氏在崔家里已经做事很久了,举止都有分寸,绝对不会大呼小叫。

  “怎么了?”

  袁氏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她捂住胸口喘气。好不容易喘匀了,“娘娘,郎主过来了!”

  浓华愣了下,她回头过来,看着袁氏,“阿父他……”

  袁氏点点头,“人就在外面,说是府君给亲自送进来的,还有主母……”

  浓华还没等袁氏说完,直接跳起来,往前厅里跑去。

  一到前厅,就见到崔檀和荀氏站在那里,崔檀和荀氏这一路上吃了点苦头,但好歹命还在。

  浓华看到荀氏,“阿母!”

  荀氏看到浓华,两眼一亮,伸手就把浓华拉到跟前,仔细打量。

  荀氏已经有一段时日没有见到浓华了,浓华在宫里的时候,荀氏还能见上几面,等她一离宫,母女两人就彻底没有机会见面。

  荀氏仔细打量浓华,见着浓华锦衣华服,肌肤白皙,没有受到半点委屈。她这才点点头,“好好好。”

  她回头看了崔檀一眼,崔檀这一路赶来,满脸的疲惫。

  “阿父和阿母怎么来了?”浓华拉住荀氏问。

  “不是陛下下令,让霍府君把洛阳的那些百官给弄过来的吗?”荀氏不解。

  浓华一愣,她可没记得皇帝曾经下过这个命令。

  她迟疑下,被崔檀看出来,崔檀这一路也问过霍尧,只不过这位府君从来没有说是皇帝下的令,看女儿这样似乎还别有隐情?

  “罢了,你这段日子可还好?”崔檀问。

  浓华点点头,“女儿一切都好。父母放心。”

  崔檀上下打量她,见到她是真的好好的,这才松口气,“你好好的,那就太好了。”

  霍尧进来,正好看见一家团聚。

  “霍府君。”崔檀看到霍尧,伸手一礼。

  霍尧还礼之后,看向浓华,“现在皇后可以高枕无忧了。”

  浓华望着他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霍尧看她目瞪口呆,又不知所措的模样,不仅有些好笑。

  燕王府现在是帝后的住所,算得上是行宫,崔家夫妇不能住在这里,霍尧另外给他们夫妇寻了住处。浓华把父母安顿好,便过来找他。

  霍尧回来也没有停歇,依然在处置政事,浓华进来,他抬眼看了一眼。

  “皇后来,可是有事?”

  浓华嘴唇动了动,她心跳的厉害,他要是嬉皮笑脸一点,倒还好说。可就怕他这么一副正经模样。

  浓华总觉得他这么一副正经模样下面不知道打的甚么主意。

  “我父母的事,多谢了。”

  霍尧抬眼起来,“你在向我道谢?”

  浓华嗯了声,她迟疑了下,还是过来,正坐在他面前,正襟危坐,微微弯下腰,“多谢府君。”

  她原本以为,他不会出手。她因此也心里断了希望,谁知道他竟然真的出手了。

  不管之前两人有什么恩怨,这次她的确是要谢他。

  “你是真心谢我?”霍尧放下手里的笔问。

  浓华点头。

  她的毫不犹豫取悦了他,霍尧仔细打量面前的女子,她依然还是记忆里最好的模样,甚至还在他面前露出了许多前生从来没有见过的一面。

  “既然如此,你到时候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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