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052 帮忙
听见商洛晔的话,蔺空山不由怔然。
蔺空山一直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已经毫无关联。
等到亏欠的情一一还清，便丁点再无留恋。
可是他现在才发觉。
其实有人早已拴挂住了他。
那人用自己为绳圈为缆索,始终将蔺空山牢牢牵握。
就好像因为商洛晔。
蔺空山便与这世界重新拥有了关联。
蔺空山沉默的这一会儿，他还在被商洛晔牢牢抱着。
那是男生鲜少会对他施用的强紧力度,好像要将他生生箍嵌在自己的怀里。
一定不会失去。
蔺空山抬手，他仿佛终于重新积蓄起了一点力气，纤瘦的手臂搭上了商洛晔的背脊。
他很轻地，拍了拍仍在肌肉如冷铁般紧绷的男生。
“我们,坐起来聊？”
蔺空山的嗓音也很轻
好像飘飘悬浮、刚刚才凝聚起来的薄白云雾。
但商洛晔仍是立时就听到了，他还立刻就用腰腹施力,用紧抱的姿势，稳稳地让两人坐了起来。
蔺空山被人箍抱着,隔着衣料都能清晰感知到对方肌肉的收缩鼓动。
起身后他仍被抱着，偏坐在年轻弟弟的腿上。
蔺空山原本想自己坐好，但商洛晔并没有放手。
蔺空山想了想,便没再挣动，只微微仰头,看着人道。
“好。”
他应了刚刚商洛晔问过的那句话。
“你珍视的东西，我不会轻易丢掉。”
商洛晔的喉结很明显地滚了一下,而在他回应之前，蔺空山已经倾身和人贴得更近了一点。
青年贴近了商洛晔的薄唇,在将将触落之前，他又停了一下,轻声和商洛晔讲。
“你不要反过来亲我。”
蔺空山在很认真地同人打商量。
“因为亲晕了,会不利于思考。”
他才刚刚把空惘涣散的思绪稍稍聚拢回来。
两人距离极近,蔺空山的唇几乎已经要碰上商洛晔的。
年轻弟弟的额角似乎也有绷起的筋络微微搏动了一下，商洛晔只停了一瞬，旋即就点头应声。
“嗯。”
蔺空山这时才贴吻着，亲了亲商洛晔的唇。
吻很轻浅，几乎一触即分，依旧是蔺空山惯有的风格。
只是他的唇肉过于饱软，单单贴一下，都能让人明显感知到那微微推挤出的柔软弧度。
何况在刚刚的深吻里，蔺空山的唇已经被对方衔咬得颇有些肿红，触感便更加饱盈嫩软。
只吻这一瞬，也仿佛被放慢拖长了许多倍，足够细细触品。
商洛晔额角的青筋又抽跳了一下，但他还是很严格地遵守了自己刚刚的许诺。
蔺空山亲完，稍稍退开了一点。
他看着弟弟，也发现对方认真信守了这诺言。
不让亲，就当真会忍着不亲。
感觉……
蔺空山想。
弟弟好乖。
无形中，似也无人察觉的，蔺空山周身原本涌出的那些疲倦，似乎悄悄被吹散了一点。
蔺空山这次没有被对方亲得晕转，所以他还可以清晰思考。
当初商洛晔救了自己，这么大的事，对方却始终从未提起过。
商洛晔惯于只做不说，他也从未想过用这救命的恩情去胁迫蔺空山必须做些什么。
或许如果没有这一次的意外，商洛晔会把这事一直隐瞒下去，蔺空山此生都不会知晓当时的详情。
而蔺空山又发觉，这么久时间以来，其实对方一直都是如此。
年轻的弟弟始终沉默而悉心地做着这些。
送医，结婚，同居，接吻。
在不胁迫蔺空山意愿的前提下。
商洛晔在用自己的方式。
一点一点，无声和蔺空山缠绕起更深的关联。
哪怕是之前真正决然的蔺空山，其实也隐约察觉了这一点
所以蔺空山才会决定，要把对方偿还完，再自己离开。
只是现在——
蔺空山想。
或许。
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可能不单只是补偿与亏欠。
室内安静了片刻，等到蔺空山想完这些，他才听商洛晔道。
“之后也都不急，你可以慢慢考虑。”
年轻的弟弟依旧牢牢圈抱着他的腰侧，低声在说。
“或许可以先尝试，感受一些你会喜欢的事。”
商洛晔之前发现蔺空山对感情没有任何需求，后来又发现，青年其实对兴趣也完全没有需求。
蔺空山似乎少有属于自己的偏好，他做什么事，都会预先做出“目的”和“用途”的考量。
青年把每天最多的时间都用在工作上，即使之前工作没那么忙时早下班，蔺空山回到出租屋，依然只会专心去看团队相关的专业资料。
“兴趣喜好可以慢慢寻找。”
商洛晔慢声道。
“或许你现在只是还未接触到，等遇上了，就会有超出预想的新奇感受。”
蔺空山回望着他，最后也轻声答应了这件事。
“好。”
商洛晔其实能感觉到，对方是为了自己才答应的。
但是他并不介意。
这才只是第一步，只要蔺空山还愿意开始，就已经很好了。
无解的死局已然有了一线生机。
暄煦的日光终将会慢慢透照进来。
两个人之间其实还有很多事能聊，也需要去聊一聊。
不过因为蔺空山那明显的疲惫，再加上他还喝了酒，时间也不早了，聊天便没再继续。
蔺空山是被商洛晔抱回卧室的，他还被男生认真地询问了。
“今晚我可以和你一起睡么？”
蔺空山看了看抱着自己、臂膀已经恢复了平日牢稳的弟弟，最后还是同意了这件事。
谁更是谁的安慰，似乎已经再难说清。
两人要一同睡在侧卧，商洛晔便回了主卧，去拿自己的床具。
蔺空山先去洗漱，因为身体过于疲惫，他洗澡也没有用时太久，只简单冲洗一下，清洗消去了身上的酒味。
不过即使如此，蔺空山洗漱完出来时，就看见。
商洛晔已经把东西都搬过来了。
枕头和蔺空山的那只并排，床被也已经整齐地铺好了。
这倒是没什么意外，只是蔺空山还发现。
弟弟居然连澡都已经重新洗过了。
商洛晔换了睡衣，周身还带着些许水汽。
蔺空山接过对方递来的眼镜盒时，无意间碰到了对方的指尖，却是猛地被激触了一下。
好冰。
蔺空山微微蹙眉。
“怎么这么凉？”
商洛晔后退了一点，避免自己身上的寒气冰到对方。
他这时才说。
“刚洗了澡。”
男生特意去洗的，肯定是冷水澡。
可这冷水未免也太凉了。
商洛晔本身的体温就比蔺空山高，可现在，他那被蔺空山接触过的指节，却冷得像冰一样。
蔺空山的眉心并未舒展：“水太冷了，会不会对身体不好？”
他自然知道对方洗澡的原因，是为了消解灭火。
仔细想想，之前那还是……
他纵起的火。
商洛晔却好像知道蔺空山在想什么，直接道。
“没关系。”
男生解释得很正经，也很专业。
“我平时做完力量训练，也会在健身房里去浸泡一下冰水池。”
“冰水有助于刺激收缩血管，促进乳酸排除，减少肌肉酸痛。”
听人这么说，蔺空山也就没再多想。
他只是觉得，泡冰水……听着就感觉好凉。
果然还是弟弟年纪轻，火力旺。
商洛晔是把自己的床被也一起带过来了的，两个人睡在同一张床上，分别盖两条鹅绒被。
因为商洛晔担心蔺空山会不习惯和人同睡。
哪怕是平时白日里，蔺空山也会始终和旁人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商洛晔并不想给对方造成压力。
侧卧的床也是双人大床，倒不用担心两床被子放不下。
床头灯熄灭之后，整个室内便沉入了一片静寂之中。
除了身侧多了一抹轻浅的呼吸声，这一夜与平日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
蔺空山的确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明明他原本一直都是个边界感很强的人。
但许是这些时日以来，蔺空山已经习惯了商洛晔的接触与靠近。
又或者是今晚他的身体的确太过疲累。
没用多久，甚至比平时耗时更短地，蔺空山就睡着了。
似乎商洛晔之前说过的那句“我命格硬，天生能驱散噩梦”，的确不是虚言。
这一晚，蔺空山整夜无梦，好睡安眠。
直到初升的日光透过暖色窗帘映照进室内，蔺空山醒来睁开眼，才发觉。
一向睡姿安稳的他，此时却完全换了个位置。
他被身边睡着的人，直接抱在了怀里。
蔺空山的睡相一向很好，往往他睡前是什么模样，醒来后就仍是什么样子。
但今天，青年慢慢地眨了眨眼，就确认。
自己真的从床的一边，被人抱睡到了床铺正中间。
这是……
蔺空山思考了一下。
这是谁主动的？
两人都是早起的规律作息，蔺空山醒来后没多久，商洛晔也醒了。
他睁眼察觉两人的姿势之后，却是呼吸一滞。
“……抱歉。”
清晨刚醒的男生嗓音里还带些低哑。商洛晔皱眉，用掌根按了按额头，带着些闷声向人道歉。
“我睡着后习惯不好，会把东西抱进怀里……吵到你了么？”
蔺空山倒没有太意外。
以年轻弟弟的强势性格，这种习惯其实很好理解。
他也没介意：“没有吵到我。”
商洛晔明显还有些愧疚，不过蔺空山也并非是虚词安慰。
他其实真的没有被吵醒。
蔺空山这一整晚都睡得很沉，醒来后就感觉疲惫尽消，的确是睡了一个满足的好觉。
这件事其实说来也很奇妙。
因为蔺空山一直都是睡眠很浅的类型。
而他也是醒来之后才发现，自己居然整个被人抱进了怀里。
还没有生出任何不舒服的感觉。
人的生理体征是天生的，比如有人体温偏低，有人皮肤多汗。
而不同人之间的生理契合也很神奇，有些人只是碰一下都会让你感觉不适，又有的人会让你感觉舒服到想要主动去贴近。
蔺空山想。
或许，这也和他与商洛晔的体质契合度有关。
不然，以蔺空山以往的习惯，早该在夜里被人碰到的时候，就直接醒来了。
见弟弟还有些介意，蔺空山便主动开口，解释了自己刚才想到的那些。
最后，他道。
“或许是我们的生理体征比较契合。”
蔺空山说这些，本意是想让对方放宽心。
他也知道，自己会这样不排斥对方，也和两人之前日渐增加的肢体接触有关。
只是蔺空山才刚说完体质的事，就见商洛晔很严肃地点头，表示了认同。
“没错。”
男生肃色沉静，隐隐透出一种无人可堪比拟的气魄。
“我就是天选之子，唯一被选中和你百分之百契合的人。”
蔺空山：“……”
他知道六点钟刚睁眼的弟弟还不是特别清醒，不像平时那般的冷静持重。
不过难以抑制地，蔺空山还是想起了商洛晔之前的那个备用名。
龙傲飞。
嗯……
似乎真的和龙傲天有点像。
蔺空山无奈莞尔，下一秒，他又被初醒的弟弟抱了回去。
商洛晔埋在他纤白的脖颈里蹭了一下，低哑着嗓音闷声道。
“早。”
蔺空山失笑，抬手顺了顺男生偏硬的发尾。
当真还只是二十岁的年纪。
他也轻声道。
“早上好。”
今天虽然是休息日，但因为两人昨晚并没有进行些什么大幅度运动，也没有出现不良于行的后遗症。
于是一早，蔺空山换过了衣服。
他还是准备照常去工作室。
商洛晔也换好了衣服，他看着人，欲言又止。
蔺空山望见，却笑了笑，主动道。
“我记得，要多接触一些感兴趣的事。”
蔺空山没有忘记昨晚答应商洛晔的许诺。
“那就先在工作里开始吧？”蔺空山道，“工作中也能接触到很多新鲜事。”
他们的工作，本身就会接触许多新事物。
这比蔺空山之前做艺人助理时纯粹和人打交道，要更丰富也更精彩许多。
商洛晔也没再有异议。
只要和蔺空山一起，无论在哪儿、做什么，对他来说都一样。
“我先去地下车库，”商洛晔道，“你在一楼门口等我。”
两人一同下了楼，去了Gold。
工作室里也还有其他来加班的成员，偌大的办公室内并不算空荡。
蔺空山走进办公室，看着熟悉的场景，却微微有一瞬恍滞。
原本，他还以为……
自己不会再来到这里了。
同来加班的几人看到蔺助进来，都纷纷和他打招呼。
“蔺老师！”
“早啊。”
大家都笑着问好，蔺空山也不由莞尔。
“早。”
蔺空山始终觉得，他并不是一个普世标准上的好人。
但本质上，蔺空山也并非真正恶劣的性格。
对身边的朋友和旧交，蔺空山从未亏待，也未曾有过事不关己的漠视。
所以在之前决定离开时，蔺空山也想过。
或许这些旧交得知消息之后会震惊，也会难过。
而对关系更近密的一些人，就更是如此。
只是蔺空山之前只觉得自己是过客，即使他离开，也不会影响谁人更多。
他与这世界的联系并不深切。
昨晚也是因为商洛晔，蔺空山才决定要继续下去。
不过此时，他才察觉。
自己的心境其实也在无声中有了不同。
真正对着这些熟悉的面孔，具体到某个旧交故人时。
就算感情再如何淡漠，其实也仍旧无从忽略那些真切的不舍。
几个同事聚在一起，还招呼蔺空山来看。
蔺空山走了过去，就见大家正在一起看一条团队拍摄的视频。
那条视频因为导出失误，阴差阳错地造成爆笑的效果。
众人笑闹着，还有人看了看蔺空山，笑着说。
“蔺老师今天好像心情很不错哎。”
冬日的温煦阳光恰好透过临海的大落地窗照进来，洒在宽敞的办公室里。
蔺空山的眉眼间也落了些许日芒。
他笑着应声：“嗯。”
“因为今天天气很好。”
或许年轻的上司说得很对。
阴雨消耗不幸，天空终会放晴。
积攒留下的，便全然皆是美妙的好运。
因为今天并非工作日，团队加班也没有加太久。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蔺空山和商洛晔就一同离开了写字楼。
午餐时用的仍然是三明治冷食，商洛晔便提议晚上在外面吃，问蔺空山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两人一同外出用晚餐，而且还不是什么需要应酬的聚会，这种机会着实难得。
蔺空山想了想，还真有了一个选择。
两人最终抵达的地点，并不是什么富丽堂皇的酒店，也不是什么昂贵的餐厅。
而是一家大学旁边的小店，店里主营鸡公煲和各种口味的砂锅米线。
那是一个很小的店面，里面只放得下四张桌子，但室内收拾得很干净，四周的瓷砖墙面都擦得锃亮，在明亮的灯下隐隐反光。
老板娘自己也收拾得极为利落，手臂上还带着雪白整洁的套袖。
她热情地招待两位客人，一面还从通往后厨的小窗口端过了一个打包盒，“唰”的一下甩开包装袋，利落地套好，交给了一旁等待的一位外卖小哥。
蔺空山点的是三鲜米线，商洛晔看过菜单，也点了米线，浓汤番茄口味。
等菜的间隙，蔺空山还解释了一句。
“我读博时，来申城大学参加学术会议，当时就在朋友的推荐下来了这里。四年多过去了，这家店还在。”
用铁夹夹着砂锅端过来的老板娘听见，笑道。
“哎，小帅哥还是老顾客了呀，我家这店开了十年啦，一直在这儿。”
她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自豪，还不忘提醒两人。
“小心不要碰到砂锅哦，很烫的。”
老板娘放碗的间隙，有四个明显是大学生打扮的男生走进来，喊了一声。
“两个大煲加香菇娃娃菜，四碗米饭四份方便面，谢谢姐！”
“好嘞。”老板娘脆亮地应了一声，那些男生就径直上了二楼。
想来，上面二楼也已经是这家的店面了。
从后厨的窗口里能看到里面正在闷头忙碌的人，是个身宽背厚的大哥，似乎正是老板娘的爱人。
老板娘继续去忙，商洛晔看了她的背影一眼，道。
“生意越来越好了。”
蔺空山正在掰筷子，听到他这句意有所指的话，也笑了笑。
“嗯。”
刚煮好的砂锅米线还在锅里翻涌冒泡，鲜足的香气四溢扑鼻。
蔺空山还额外加了一点麻油。
这儿的麻油是老板娘自己炸的鲜麻椒油，味道很香。
商洛晔又去保鲜柜里多拿了一个小碗过来，给蔺空山，让他好把米线挑出来晾凉。
这种刚煮好的热食，蔺空山平日一般是不会吃的。
因为他味觉敏感，又是猫舌头，很容易被烫到，等待的时间也会很久。
但今天，他们并不怎么忙碌，也不赶时间。
可以慢慢吃完这一顿安适的晚餐。
蔺空山答应了商洛晔，就当真在做。
他在尝试，学着放松自己。
不过蔺空山也发觉。
比起他，似乎反而是商洛晔有些紧绷。
不只是晚餐时，等吃完米线，两人散步似的走了一段，又去申城大学旁边的热闹夜市逛了好一会儿。
这整个过程里，商洛晔好像都有些不如平时那般自然。
蔺空山起初还有些不解，问过了商洛晔之后，才知道原因。
商洛晔说。
“因为是你第一次主动提议……和我一起去哪里。”
两人说话时，旁边正巧经过了两位大学生。
女生正在咬糖葫芦，唇角似乎粘上了什么东西，男生在帮她指，一不小心，却碰到了女生的脸颊。
男生当即就触电似的收回了手，夜幕之下，他自己的脸也烧了起来。
蔺空山朝那边两人看了一眼，又回头，看了看身旁的商洛晔。
嗯……
他发现。
真的很像。
明明已经一手创立了业内的知名团队，此时的商洛晔，却更像是第一次和心上人一起逛街的男大生。
举止也终于符合了他真实的年龄，颇有些生涩与紧绷。
商洛晔被人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没能忍住，低声问。
“怎么了？”
“没什么。”
蔺空山笑了笑，继续和人并肩往前走。
他还偏了偏头，问商洛晔。
“要吃糖葫芦吗？”
蔺空山发现。看年轻弟弟的反应，其实也很有意思。
人生好像也没有那么多必须去践行的深奥道理与恢弘意义。
或许正是身边好景，才真正织构成了一个人的整个世界。
他们最后买了一串糖草莓，商洛晔把顶上最大的那颗给了蔺空山，剩下的自己吃掉了。
蔺空山不太常吃甜食，不过那草莓和糖汁的甜味在唇齿间慢慢化开，并没有多少过分的甜腻感。
两人在夜市和旁边的广场上又逛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天都黑透了，才终于往回走。
申城大学离两人住的地方颇有些距离，两人开车到家时，都已经十点多了。
蔺空山先去洗了个澡，洗完出来，就见自己卧室的桌旁，已经坐了一个人。
是商洛晔。
商洛晔原本在平板的备忘录上写着什么，见人出来，就问。
“今天感觉怎么样？”
他一抬头，却顿滞了一瞬。
蔺空山换好了睡衣，但周身还带着温暖的水汽。
浴室水热，青年皙白的皮肤都被蒸出了淡淡的粉色，指节都泛了粉。
他只有脸还是皎白的，偏偏眼廓又晕了艳色，顾盼之间，长睫翩跹，透着一种灵动至极的漂亮。
蔺空山正用颈间搭着的毛巾擦了一下颊侧的水珠，因此并没有察觉商洛晔的反应。
他闻声，便道。
“对兴趣爱好的感觉吗？”
商洛晔迟了一秒，才应声。
“嗯。”
“可能我这个人真的有点无趣，”
蔺空山笑了笑。
“我今天的感觉就是……我的兴趣更多还是对工作。”
他好像并没有发现其他更能引起自己兴趣的事。
“……没有。”
商洛晔的声线微微有些紧涩，低咳了一声才道。
“兴趣本来就没有固定的形式和标准答案。”
“而且，这怎么能说是无趣？”
男生的视线偏了偏，没再继续停于蔺空山那边。
“专注工作的人，本来就很性感。”
蔺空山闻言，朝人走近了一点。
他身上那种清甜的水汽也更明显了一分。
“之前听团队大家说，我这种类型叫事业控，”蔺空山笑问，“你也是吗？”
商洛晔这时才重新看回了蔺空山。
他却在说：“不是。”
“我不是因为谁专注工作而会有好感，”商洛晔肃色望着对方，“只是因为，这样做的人是你。”
蔺空山微顿。
商洛晔停了停，旋即低声问：“我的话，有冒犯你吗？”
“没有，”蔺空山摇头，“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弟弟平时看起来冷冷淡淡——
“居然这么会说情话。”
“我就是这样想的。”
商洛晔说。
不是为编好听的情话。
“是真心想法。”
蔺空山点头，莞尔：“是。”
年轻的弟弟的确很少会这个年纪常有的花言巧语、轻浮气盛。
他总是做得更多，说话也多是心里想法的直接表达。
不过——
这个年纪，在另一方面的表达其实也会很显眼直接。
蔺空山终于走到了对方的身边。
他的视线慢慢停在了年轻弟弟身上的一处轮廓。
商洛晔瞬时身形微滞。
其实早在缓步接近的时候，蔺空山就已经发现了那点难掩的变化。
只是蔺空山并未察觉，那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谈及专注工作最性感时，还是更早……他洗澡出来的时候？
年轻人的确很血气旺健，生龙虎猛。
这也着实很正常，这个年纪本就难以压抑。
何况商洛晔还已经等过那么久了。
蔺空山轻声问。
“要纾解一下吗？”
“不用。”
商洛晔声线低沉，只有细听才能听出一点不易察觉的紧绷发涩。
“不用管它。”
男生已经半侧过了自己的身形，几次经验之后，商洛晔也已经能够掩饰自己，刻意地将反应忽略掉，继续与蔺空山的对话。
只不过现下，蔺空山却是自己主动在说。
“我可以帮你。”
“……？”
商洛晔微僵，第一反应并非是欣喜。
而是警惕。
蔺空山自然也发觉了对方的异样反应，他立时解释道。
“我没有其他意思，你不用多想。”
不可避免地，蔺空山也生出了些许歉意。
弟弟显然还对昨晚的事记忆犹新，甚至都可能留下了一点阴影。
蔺空山这时也清楚，他自己之前做下的选择，对商洛晔来说，着实有些过于残忍。
倘若昨晚当真做到了最后，那若是自己走了，弟弟或许这长长一生都会始终记得，无法忘却。
本着弥补心理与这些许歉意，蔺空山再度开口时，还认真保证。
“只是普通的日常帮忙。”
蔺空山站得本来就离商洛晔很近，他一抬手就能直接碰到对方。
“你不放心的话，我用手？”
如果对方介意，可以不做到最后。
蔺空山的询问也一如他平时的风格，温柔周到，亦极近贴心。
“或者用嘴也好，你更喜欢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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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亏欠的情一一还清，便丁点再无留恋。
可是他现在才发觉。
其实有人早已拴挂住了他。
那人用自己为绳圈为缆索,始终将蔺空山牢牢牵握。
就好像因为商洛晔。
蔺空山便与这世界重新拥有了关联。
蔺空山沉默的这一会儿，他还在被商洛晔牢牢抱着。
那是男生鲜少会对他施用的强紧力度,好像要将他生生箍嵌在自己的怀里。
一定不会失去。
蔺空山抬手，他仿佛终于重新积蓄起了一点力气，纤瘦的手臂搭上了商洛晔的背脊。
他很轻地，拍了拍仍在肌肉如冷铁般紧绷的男生。
“我们,坐起来聊？”
蔺空山的嗓音也很轻
好像飘飘悬浮、刚刚才凝聚起来的薄白云雾。
但商洛晔仍是立时就听到了，他还立刻就用腰腹施力,用紧抱的姿势，稳稳地让两人坐了起来。
蔺空山被人箍抱着,隔着衣料都能清晰感知到对方肌肉的收缩鼓动。
起身后他仍被抱着，偏坐在年轻弟弟的腿上。
蔺空山原本想自己坐好，但商洛晔并没有放手。
蔺空山想了想,便没再挣动，只微微仰头,看着人道。
“好。”
他应了刚刚商洛晔问过的那句话。
“你珍视的东西，我不会轻易丢掉。”
商洛晔的喉结很明显地滚了一下,而在他回应之前，蔺空山已经倾身和人贴得更近了一点。
青年贴近了商洛晔的薄唇,在将将触落之前，他又停了一下,轻声和商洛晔讲。
“你不要反过来亲我。”
蔺空山在很认真地同人打商量。
“因为亲晕了,会不利于思考。”
他才刚刚把空惘涣散的思绪稍稍聚拢回来。
两人距离极近,蔺空山的唇几乎已经要碰上商洛晔的。
年轻弟弟的额角似乎也有绷起的筋络微微搏动了一下，商洛晔只停了一瞬，旋即就点头应声。
“嗯。”
蔺空山这时才贴吻着，亲了亲商洛晔的唇。
吻很轻浅，几乎一触即分，依旧是蔺空山惯有的风格。
只是他的唇肉过于饱软，单单贴一下，都能让人明显感知到那微微推挤出的柔软弧度。
何况在刚刚的深吻里，蔺空山的唇已经被对方衔咬得颇有些肿红，触感便更加饱盈嫩软。
只吻这一瞬，也仿佛被放慢拖长了许多倍，足够细细触品。
商洛晔额角的青筋又抽跳了一下，但他还是很严格地遵守了自己刚刚的许诺。
蔺空山亲完，稍稍退开了一点。
他看着弟弟，也发现对方认真信守了这诺言。
不让亲，就当真会忍着不亲。
感觉……
蔺空山想。
弟弟好乖。
无形中，似也无人察觉的，蔺空山周身原本涌出的那些疲倦，似乎悄悄被吹散了一点。
蔺空山这次没有被对方亲得晕转，所以他还可以清晰思考。
当初商洛晔救了自己，这么大的事，对方却始终从未提起过。
商洛晔惯于只做不说，他也从未想过用这救命的恩情去胁迫蔺空山必须做些什么。
或许如果没有这一次的意外，商洛晔会把这事一直隐瞒下去，蔺空山此生都不会知晓当时的详情。
而蔺空山又发觉，这么久时间以来，其实对方一直都是如此。
年轻的弟弟始终沉默而悉心地做着这些。
送医，结婚，同居，接吻。
在不胁迫蔺空山意愿的前提下。
商洛晔在用自己的方式。
一点一点，无声和蔺空山缠绕起更深的关联。
哪怕是之前真正决然的蔺空山，其实也隐约察觉了这一点
所以蔺空山才会决定，要把对方偿还完，再自己离开。
只是现在——
蔺空山想。
或许。
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可能不单只是补偿与亏欠。
室内安静了片刻，等到蔺空山想完这些，他才听商洛晔道。
“之后也都不急，你可以慢慢考虑。”
年轻的弟弟依旧牢牢圈抱着他的腰侧，低声在说。
“或许可以先尝试，感受一些你会喜欢的事。”
商洛晔之前发现蔺空山对感情没有任何需求，后来又发现，青年其实对兴趣也完全没有需求。
蔺空山似乎少有属于自己的偏好，他做什么事，都会预先做出“目的”和“用途”的考量。
青年把每天最多的时间都用在工作上，即使之前工作没那么忙时早下班，蔺空山回到出租屋，依然只会专心去看团队相关的专业资料。
“兴趣喜好可以慢慢寻找。”
商洛晔慢声道。
“或许你现在只是还未接触到，等遇上了，就会有超出预想的新奇感受。”
蔺空山回望着他，最后也轻声答应了这件事。
“好。”
商洛晔其实能感觉到，对方是为了自己才答应的。
但是他并不介意。
这才只是第一步，只要蔺空山还愿意开始，就已经很好了。
无解的死局已然有了一线生机。
暄煦的日光终将会慢慢透照进来。
两个人之间其实还有很多事能聊，也需要去聊一聊。
不过因为蔺空山那明显的疲惫，再加上他还喝了酒，时间也不早了，聊天便没再继续。
蔺空山是被商洛晔抱回卧室的，他还被男生认真地询问了。
“今晚我可以和你一起睡么？”
蔺空山看了看抱着自己、臂膀已经恢复了平日牢稳的弟弟，最后还是同意了这件事。
谁更是谁的安慰，似乎已经再难说清。
两人要一同睡在侧卧，商洛晔便回了主卧，去拿自己的床具。
蔺空山先去洗漱，因为身体过于疲惫，他洗澡也没有用时太久，只简单冲洗一下，清洗消去了身上的酒味。
不过即使如此，蔺空山洗漱完出来时，就看见。
商洛晔已经把东西都搬过来了。
枕头和蔺空山的那只并排，床被也已经整齐地铺好了。
这倒是没什么意外，只是蔺空山还发现。
弟弟居然连澡都已经重新洗过了。
商洛晔换了睡衣，周身还带着些许水汽。
蔺空山接过对方递来的眼镜盒时，无意间碰到了对方的指尖，却是猛地被激触了一下。
好冰。
蔺空山微微蹙眉。
“怎么这么凉？”
商洛晔后退了一点，避免自己身上的寒气冰到对方。
他这时才说。
“刚洗了澡。”
男生特意去洗的，肯定是冷水澡。
可这冷水未免也太凉了。
商洛晔本身的体温就比蔺空山高，可现在，他那被蔺空山接触过的指节，却冷得像冰一样。
蔺空山的眉心并未舒展：“水太冷了，会不会对身体不好？”
他自然知道对方洗澡的原因，是为了消解灭火。
仔细想想，之前那还是……
他纵起的火。
商洛晔却好像知道蔺空山在想什么，直接道。
“没关系。”
男生解释得很正经，也很专业。
“我平时做完力量训练，也会在健身房里去浸泡一下冰水池。”
“冰水有助于刺激收缩血管，促进乳酸排除，减少肌肉酸痛。”
听人这么说，蔺空山也就没再多想。
他只是觉得，泡冰水……听着就感觉好凉。
果然还是弟弟年纪轻，火力旺。
商洛晔是把自己的床被也一起带过来了的，两个人睡在同一张床上，分别盖两条鹅绒被。
因为商洛晔担心蔺空山会不习惯和人同睡。
哪怕是平时白日里，蔺空山也会始终和旁人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商洛晔并不想给对方造成压力。
侧卧的床也是双人大床，倒不用担心两床被子放不下。
床头灯熄灭之后，整个室内便沉入了一片静寂之中。
除了身侧多了一抹轻浅的呼吸声，这一夜与平日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
蔺空山的确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明明他原本一直都是个边界感很强的人。
但许是这些时日以来，蔺空山已经习惯了商洛晔的接触与靠近。
又或者是今晚他的身体的确太过疲累。
没用多久，甚至比平时耗时更短地，蔺空山就睡着了。
似乎商洛晔之前说过的那句“我命格硬，天生能驱散噩梦”，的确不是虚言。
这一晚，蔺空山整夜无梦，好睡安眠。
直到初升的日光透过暖色窗帘映照进室内，蔺空山醒来睁开眼，才发觉。
一向睡姿安稳的他，此时却完全换了个位置。
他被身边睡着的人，直接抱在了怀里。
蔺空山的睡相一向很好，往往他睡前是什么模样，醒来后就仍是什么样子。
但今天，青年慢慢地眨了眨眼，就确认。
自己真的从床的一边，被人抱睡到了床铺正中间。
这是……
蔺空山思考了一下。
这是谁主动的？
两人都是早起的规律作息，蔺空山醒来后没多久，商洛晔也醒了。
他睁眼察觉两人的姿势之后，却是呼吸一滞。
“……抱歉。”
清晨刚醒的男生嗓音里还带些低哑。商洛晔皱眉，用掌根按了按额头，带着些闷声向人道歉。
“我睡着后习惯不好，会把东西抱进怀里……吵到你了么？”
蔺空山倒没有太意外。
以年轻弟弟的强势性格，这种习惯其实很好理解。
他也没介意：“没有吵到我。”
商洛晔明显还有些愧疚，不过蔺空山也并非是虚词安慰。
他其实真的没有被吵醒。
蔺空山这一整晚都睡得很沉，醒来后就感觉疲惫尽消，的确是睡了一个满足的好觉。
这件事其实说来也很奇妙。
因为蔺空山一直都是睡眠很浅的类型。
而他也是醒来之后才发现，自己居然整个被人抱进了怀里。
还没有生出任何不舒服的感觉。
人的生理体征是天生的，比如有人体温偏低，有人皮肤多汗。
而不同人之间的生理契合也很神奇，有些人只是碰一下都会让你感觉不适，又有的人会让你感觉舒服到想要主动去贴近。
蔺空山想。
或许，这也和他与商洛晔的体质契合度有关。
不然，以蔺空山以往的习惯，早该在夜里被人碰到的时候，就直接醒来了。
见弟弟还有些介意，蔺空山便主动开口，解释了自己刚才想到的那些。
最后，他道。
“或许是我们的生理体征比较契合。”
蔺空山说这些，本意是想让对方放宽心。
他也知道，自己会这样不排斥对方，也和两人之前日渐增加的肢体接触有关。
只是蔺空山才刚说完体质的事，就见商洛晔很严肃地点头，表示了认同。
“没错。”
男生肃色沉静，隐隐透出一种无人可堪比拟的气魄。
“我就是天选之子，唯一被选中和你百分之百契合的人。”
蔺空山：“……”
他知道六点钟刚睁眼的弟弟还不是特别清醒，不像平时那般的冷静持重。
不过难以抑制地，蔺空山还是想起了商洛晔之前的那个备用名。
龙傲飞。
嗯……
似乎真的和龙傲天有点像。
蔺空山无奈莞尔，下一秒，他又被初醒的弟弟抱了回去。
商洛晔埋在他纤白的脖颈里蹭了一下，低哑着嗓音闷声道。
“早。”
蔺空山失笑，抬手顺了顺男生偏硬的发尾。
当真还只是二十岁的年纪。
他也轻声道。
“早上好。”
今天虽然是休息日，但因为两人昨晚并没有进行些什么大幅度运动，也没有出现不良于行的后遗症。
于是一早，蔺空山换过了衣服。
他还是准备照常去工作室。
商洛晔也换好了衣服，他看着人，欲言又止。
蔺空山望见，却笑了笑，主动道。
“我记得，要多接触一些感兴趣的事。”
蔺空山没有忘记昨晚答应商洛晔的许诺。
“那就先在工作里开始吧？”蔺空山道，“工作中也能接触到很多新鲜事。”
他们的工作，本身就会接触许多新事物。
这比蔺空山之前做艺人助理时纯粹和人打交道，要更丰富也更精彩许多。
商洛晔也没再有异议。
只要和蔺空山一起，无论在哪儿、做什么，对他来说都一样。
“我先去地下车库，”商洛晔道，“你在一楼门口等我。”
两人一同下了楼，去了Gold。
工作室里也还有其他来加班的成员，偌大的办公室内并不算空荡。
蔺空山走进办公室，看着熟悉的场景，却微微有一瞬恍滞。
原本，他还以为……
自己不会再来到这里了。
同来加班的几人看到蔺助进来，都纷纷和他打招呼。
“蔺老师！”
“早啊。”
大家都笑着问好，蔺空山也不由莞尔。
“早。”
蔺空山始终觉得，他并不是一个普世标准上的好人。
但本质上，蔺空山也并非真正恶劣的性格。
对身边的朋友和旧交，蔺空山从未亏待，也未曾有过事不关己的漠视。
所以在之前决定离开时，蔺空山也想过。
或许这些旧交得知消息之后会震惊，也会难过。
而对关系更近密的一些人，就更是如此。
只是蔺空山之前只觉得自己是过客，即使他离开，也不会影响谁人更多。
他与这世界的联系并不深切。
昨晚也是因为商洛晔，蔺空山才决定要继续下去。
不过此时，他才察觉。
自己的心境其实也在无声中有了不同。
真正对着这些熟悉的面孔，具体到某个旧交故人时。
就算感情再如何淡漠，其实也仍旧无从忽略那些真切的不舍。
几个同事聚在一起，还招呼蔺空山来看。
蔺空山走了过去，就见大家正在一起看一条团队拍摄的视频。
那条视频因为导出失误，阴差阳错地造成爆笑的效果。
众人笑闹着，还有人看了看蔺空山，笑着说。
“蔺老师今天好像心情很不错哎。”
冬日的温煦阳光恰好透过临海的大落地窗照进来，洒在宽敞的办公室里。
蔺空山的眉眼间也落了些许日芒。
他笑着应声：“嗯。”
“因为今天天气很好。”
或许年轻的上司说得很对。
阴雨消耗不幸，天空终会放晴。
积攒留下的，便全然皆是美妙的好运。
因为今天并非工作日，团队加班也没有加太久。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蔺空山和商洛晔就一同离开了写字楼。
午餐时用的仍然是三明治冷食，商洛晔便提议晚上在外面吃，问蔺空山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两人一同外出用晚餐，而且还不是什么需要应酬的聚会，这种机会着实难得。
蔺空山想了想，还真有了一个选择。
两人最终抵达的地点，并不是什么富丽堂皇的酒店，也不是什么昂贵的餐厅。
而是一家大学旁边的小店，店里主营鸡公煲和各种口味的砂锅米线。
那是一个很小的店面，里面只放得下四张桌子，但室内收拾得很干净，四周的瓷砖墙面都擦得锃亮，在明亮的灯下隐隐反光。
老板娘自己也收拾得极为利落，手臂上还带着雪白整洁的套袖。
她热情地招待两位客人，一面还从通往后厨的小窗口端过了一个打包盒，“唰”的一下甩开包装袋，利落地套好，交给了一旁等待的一位外卖小哥。
蔺空山点的是三鲜米线，商洛晔看过菜单，也点了米线，浓汤番茄口味。
等菜的间隙，蔺空山还解释了一句。
“我读博时，来申城大学参加学术会议，当时就在朋友的推荐下来了这里。四年多过去了，这家店还在。”
用铁夹夹着砂锅端过来的老板娘听见，笑道。
“哎，小帅哥还是老顾客了呀，我家这店开了十年啦，一直在这儿。”
她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自豪，还不忘提醒两人。
“小心不要碰到砂锅哦，很烫的。”
老板娘放碗的间隙，有四个明显是大学生打扮的男生走进来，喊了一声。
“两个大煲加香菇娃娃菜，四碗米饭四份方便面，谢谢姐！”
“好嘞。”老板娘脆亮地应了一声，那些男生就径直上了二楼。
想来，上面二楼也已经是这家的店面了。
从后厨的窗口里能看到里面正在闷头忙碌的人，是个身宽背厚的大哥，似乎正是老板娘的爱人。
老板娘继续去忙，商洛晔看了她的背影一眼，道。
“生意越来越好了。”
蔺空山正在掰筷子，听到他这句意有所指的话，也笑了笑。
“嗯。”
刚煮好的砂锅米线还在锅里翻涌冒泡，鲜足的香气四溢扑鼻。
蔺空山还额外加了一点麻油。
这儿的麻油是老板娘自己炸的鲜麻椒油，味道很香。
商洛晔又去保鲜柜里多拿了一个小碗过来，给蔺空山，让他好把米线挑出来晾凉。
这种刚煮好的热食，蔺空山平日一般是不会吃的。
因为他味觉敏感，又是猫舌头，很容易被烫到，等待的时间也会很久。
但今天，他们并不怎么忙碌，也不赶时间。
可以慢慢吃完这一顿安适的晚餐。
蔺空山答应了商洛晔，就当真在做。
他在尝试，学着放松自己。
不过蔺空山也发觉。
比起他，似乎反而是商洛晔有些紧绷。
不只是晚餐时，等吃完米线，两人散步似的走了一段，又去申城大学旁边的热闹夜市逛了好一会儿。
这整个过程里，商洛晔好像都有些不如平时那般自然。
蔺空山起初还有些不解，问过了商洛晔之后，才知道原因。
商洛晔说。
“因为是你第一次主动提议……和我一起去哪里。”
两人说话时，旁边正巧经过了两位大学生。
女生正在咬糖葫芦，唇角似乎粘上了什么东西，男生在帮她指，一不小心，却碰到了女生的脸颊。
男生当即就触电似的收回了手，夜幕之下，他自己的脸也烧了起来。
蔺空山朝那边两人看了一眼，又回头，看了看身旁的商洛晔。
嗯……
他发现。
真的很像。
明明已经一手创立了业内的知名团队，此时的商洛晔，却更像是第一次和心上人一起逛街的男大生。
举止也终于符合了他真实的年龄，颇有些生涩与紧绷。
商洛晔被人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没能忍住，低声问。
“怎么了？”
“没什么。”
蔺空山笑了笑，继续和人并肩往前走。
他还偏了偏头，问商洛晔。
“要吃糖葫芦吗？”
蔺空山发现。看年轻弟弟的反应，其实也很有意思。
人生好像也没有那么多必须去践行的深奥道理与恢弘意义。
或许正是身边好景，才真正织构成了一个人的整个世界。
他们最后买了一串糖草莓，商洛晔把顶上最大的那颗给了蔺空山，剩下的自己吃掉了。
蔺空山不太常吃甜食，不过那草莓和糖汁的甜味在唇齿间慢慢化开，并没有多少过分的甜腻感。
两人在夜市和旁边的广场上又逛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天都黑透了，才终于往回走。
申城大学离两人住的地方颇有些距离，两人开车到家时，都已经十点多了。
蔺空山先去洗了个澡，洗完出来，就见自己卧室的桌旁，已经坐了一个人。
是商洛晔。
商洛晔原本在平板的备忘录上写着什么，见人出来，就问。
“今天感觉怎么样？”
他一抬头，却顿滞了一瞬。
蔺空山换好了睡衣，但周身还带着温暖的水汽。
浴室水热，青年皙白的皮肤都被蒸出了淡淡的粉色，指节都泛了粉。
他只有脸还是皎白的，偏偏眼廓又晕了艳色，顾盼之间，长睫翩跹，透着一种灵动至极的漂亮。
蔺空山正用颈间搭着的毛巾擦了一下颊侧的水珠，因此并没有察觉商洛晔的反应。
他闻声，便道。
“对兴趣爱好的感觉吗？”
商洛晔迟了一秒，才应声。
“嗯。”
“可能我这个人真的有点无趣，”
蔺空山笑了笑。
“我今天的感觉就是……我的兴趣更多还是对工作。”
他好像并没有发现其他更能引起自己兴趣的事。
“……没有。”
商洛晔的声线微微有些紧涩，低咳了一声才道。
“兴趣本来就没有固定的形式和标准答案。”
“而且，这怎么能说是无趣？”
男生的视线偏了偏，没再继续停于蔺空山那边。
“专注工作的人，本来就很性感。”
蔺空山闻言，朝人走近了一点。
他身上那种清甜的水汽也更明显了一分。
“之前听团队大家说，我这种类型叫事业控，”蔺空山笑问，“你也是吗？”
商洛晔这时才重新看回了蔺空山。
他却在说：“不是。”
“我不是因为谁专注工作而会有好感，”商洛晔肃色望着对方，“只是因为，这样做的人是你。”
蔺空山微顿。
商洛晔停了停，旋即低声问：“我的话，有冒犯你吗？”
“没有，”蔺空山摇头，“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弟弟平时看起来冷冷淡淡——
“居然这么会说情话。”
“我就是这样想的。”
商洛晔说。
不是为编好听的情话。
“是真心想法。”
蔺空山点头，莞尔：“是。”
年轻的弟弟的确很少会这个年纪常有的花言巧语、轻浮气盛。
他总是做得更多，说话也多是心里想法的直接表达。
不过——
这个年纪，在另一方面的表达其实也会很显眼直接。
蔺空山终于走到了对方的身边。
他的视线慢慢停在了年轻弟弟身上的一处轮廓。
商洛晔瞬时身形微滞。
其实早在缓步接近的时候，蔺空山就已经发现了那点难掩的变化。
只是蔺空山并未察觉，那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谈及专注工作最性感时，还是更早……他洗澡出来的时候？
年轻人的确很血气旺健，生龙虎猛。
这也着实很正常，这个年纪本就难以压抑。
何况商洛晔还已经等过那么久了。
蔺空山轻声问。
“要纾解一下吗？”
“不用。”
商洛晔声线低沉，只有细听才能听出一点不易察觉的紧绷发涩。
“不用管它。”
男生已经半侧过了自己的身形，几次经验之后，商洛晔也已经能够掩饰自己，刻意地将反应忽略掉，继续与蔺空山的对话。
只不过现下，蔺空山却是自己主动在说。
“我可以帮你。”
“……？”
商洛晔微僵，第一反应并非是欣喜。
而是警惕。
蔺空山自然也发觉了对方的异样反应，他立时解释道。
“我没有其他意思，你不用多想。”
不可避免地，蔺空山也生出了些许歉意。
弟弟显然还对昨晚的事记忆犹新，甚至都可能留下了一点阴影。
蔺空山这时也清楚，他自己之前做下的选择，对商洛晔来说，着实有些过于残忍。
倘若昨晚当真做到了最后，那若是自己走了，弟弟或许这长长一生都会始终记得，无法忘却。
本着弥补心理与这些许歉意，蔺空山再度开口时，还认真保证。
“只是普通的日常帮忙。”
蔺空山站得本来就离商洛晔很近，他一抬手就能直接碰到对方。
“你不放心的话，我用手？”
如果对方介意，可以不做到最后。
蔺空山的询问也一如他平时的风格，温柔周到，亦极近贴心。
“或者用嘴也好，你更喜欢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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