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 夜访义庄_傲娇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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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 夜访义庄

  初冬的深夜,空气清冷,一轮弯月西落,墨黑的天空中暗淡的云朵缓缓飘过,云的间隙,露出疏疏落落的几颗星。

  沉睡中的摩韻城显得极为静谧。大型的街道上隔着一段距离便点着灯火,街道因此便一段明亮,一段昏暗,相间着一直延伸到昏蒙的远方。

  安语然从街道旁黑暗小巷的阴影里疾奔而出,一步踏入街道上的明亮灯光里。她止住奔跑,慢慢地走了几步调匀呼吸,从怀中摸出那本薄薄的白色小册子,边走边快速地翻看起来。

  起火点是在小楼三楼尽头的房间……死了五人……男子尸首背上的刺青……最后,是京都衙门差人所下的结论:情花的容公子与陈妈被人杀死,凶手纵火毁尸灭迹……

  安语然的心沉了下去……容问离背上确有刺青……还有陈妈和绯青都……那个有着开朗笑容的定小六也失踪了,他真的是凶手,还是因为看到了什么而被真正的凶手灭口?

  这一段路已经昏暗得看不清小册子上的字了。她紧赶几步,走到较亮处,再次从第一页开始仔细阅读,边看边思索着。尸体面目全毁,仅凭有一个刺青,还有男性身份,不能说明就是容问离。报告上也没有绘出那个刺青的图样,可能只是个巧合,会在背上刺青的人可不止一个。

  只是真的会这么巧,另一个背上有刺青的男子突然出现在小楼?

  安语然收好小册子,加快步伐走在明暗相间的街道上。华亲王给她的调查报告,未必就是真的。她要去亲眼瞧一瞧那个刺青。

  ·

  一般案件中或事故中的尸首,首先要经过京都衙门的仵作详细检验。仵作记录下检验结果后,如没有特殊情况,尸首就可以被亲戚领回去安葬。亲戚住得较远,赶路过来需要多日的,就暂时寄放在城郊义庄内。若是找不到亲戚来领的,则是定期统一安葬在义庄外的一块墓地里。

  容问离和绯青、陈妈在摩韻城都没有亲戚。小楼发生火灾后,情花老板丁桥也没找到。说是前段时间他因家中有事,已经回了昰国。他的属下也不清楚他们三人的事情,只能找人回昰国去找丁桥。

  染朱则是因为亲戚在韻南,还要寄信通知他们。因此那具男尸和三具女尸都被送到义庄了,只有那个服侍染朱的老妈子尸首被家人领了回去。

  情花小楼火灾发生三天后的半夜时分,城郊义庄外缓缓驶来一辆常见的租用马车,车上下来一个女子,她的服饰华贵精美,却奇怪地没有带着随侍的丫鬟。

  义庄的看守人收了这女子一枚镶大颗宝石的金步摇,也就喜滋滋地带着她去看火灾后发现的那几具尸首。

  ·

  刚踏进义庄大门,安语然就闻到一股长年郁积而成的、难以言喻的腐臭味,差点就吐了。她只敢小口地吸着气,强自忍着腹中翻腾。要亲眼确认的信念支持着她,让她迈着僵硬的步子,跨入了停尸的房间。

  跨入阴冷停尸房间的那一刻,她手心涌出了粘腻的冷汗,不过她自己毫无所觉。

  那具棺材就放在一条污渍斑斑的破旧长桌上,所用板料极薄,也没有上过漆,只是草草地用钉子钉起来的一个白杉木盒子罢了。

  打开薄板棺材的瞬间,还没等看清里面,安语然就猛地转过头吐了。

  初冬时节,天气寒冷干燥,存放时间也短,尸首依然完好地保持着火灾后刚刚被发现的样子,并没有腐败。只是棺材内散发出的浓烈焦臭味,混合着停尸房间内长年郁积的腐臭,让之前已经忍耐许久的安语然,再也忍不住地呕吐起来。

  她佝偻着身子,吐得腹内空空,仍在不停干呕,眼泪也因为用力而迸了出来,光洁的额头甚至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看守人有些不耐地说:“到底看不看?”他虽然不怕尸首,但也绝对不会喜欢。

  安语然拿出帕子擦了眼睛和嘴,低声说:“看。麻烦你把尸首翻过去,露出背部。”

  看守人虽然心里不愿,但倒底收了她的财物,稍作犹豫之后,还是用几层厚布包裹了双手,开始翻动尸首。

  静谧的暗夜里,停尸房的门口虽然点着两盏灯,却仍嫌不够明亮。没有温度的灯光摇曳着,在对面墙上投射出晃动的黑影。看守人翻动尸首发出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焦臭的气味变得更加浓烈。

  安语然不知道自己的指甲已经深深掐入手心,她忘了呼吸,也忘了听,忘了害怕,也忘了干呕……

  她只顾死死地盯着那个刺青。那是一个青色太阳形状的刺青,太阳周围有一圈火焰,火焰隐约构成一条盘绕着太阳的火龙形状。

  冰冷的火焰。明明是火焰,为何会这么冷?

  那个刺青,曾经出现在那个如桃花般美丽的男子后背,现在却变得污浊狼藉,再也不复往日的美丽!·

  安语然默默看着义庄看守人重新钉好四具薄棺,下意识地随着看守人走出停尸的房间,神情仍有些恍惚。

  那些黑衣人是来刺杀她的,他为了救她而受伤。他送她去了安全的所在,自己却葬身在烈火熊熊的焦臭地狱。若是他没有受伤,以他的身手,应该不会死吧?还有陈妈、绯青、染朱……她们会不会也是被她牵连的呢?

  这场火,到底是谁放的?

  看守人见多了她这样的,不以为意地摸摸怀中的金步摇,转身进了自己休息的房间。

  安语然瞧着看守人的背影,长长吐出一口气,硬是压下心中的愧疚与痛楚。天快要亮了,她并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用来悲伤,租来的马车还等在外面,她还要继续跑路。

  提起裙摆,她正要跨出义庄的大门,却看见门外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苍白的脸上便露出一个吃惊的神情来,步子也停下了。

  此时天方微明,浅蓝色的晨光中,门外站着的人,一身白衫,长身玉立,消瘦而冷峻的脸上,一双凤眸暗沉。

  他低声问道:“是他?”

  安语然眼神一黯:“……是他。”

  随即她大步跨出义庄的大门,站在他面前,扬起下巴,金褐色的眸子挑衅般的看着他。

  游逸低头看着这个桀骜不驯的女子,暗暗叹了口气。以他对她的了解,看了那份调查报告后,她必然不会轻信,一定会来义庄亲眼确认的,因此他在华亲王府并不着急。然而如今真的找着她了,他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

  他微微侧过身,让出路来,示意她先走:“上车,我有话要对你说。”

  安语然看到她租来的马车已经被游逸打发走了,他身后的路上,只停了一辆游府的马车,驾车的车夫居然是邹铉!看起来,他要说的话,应该是隐秘,是不该被普通仆役听到的内容。

  等安语然上了车,游逸也跟着上来,邹铉便“驾”得一声,赶车前行。

  游逸低声道:“以前我曾和你说过,华亲王和我父亲交好,并且拥有游家产业的一半。”

  安语然默默不言,她还记得,那天游逸来霖院,告诉她华亲王邀他俩游湖,要她假扮他的妻子,她爽快地答应了……

  游逸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当年,我父亲还在世时,是富可敌国的一代豪商,京城有十分之一的商户都是游家的产业,整个韻国也遍布游家的米粮庄行、绸缎庄、钱庄。他真的是个商业奇才!只是一个小商户的独子,也没有家人帮他,只靠自己就能创下这么大的家业……”

  他注视着车壁上的某处,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声音里带着深深的孺慕之情:“可惜,父亲没有教会我更多的东西,两年前他突然生了急病,很快就逝世了。”

  安语然抬眼瞧了瞧游逸的神情,想到了自己还在现代的父母,心中不由得一酸,不知他们现在可好?她真想告诉他们自己还活着,但却无法做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哀痛终究会纠缠她父母后半生。她已经无法再为双亲做任何事,只能与亲人永世相隔!

  游逸继续低声说道:“临逝之前,父亲才告诉我,其实游家是华亲王的幕下财阀,每年要供给华亲王大量财物,还要我在他逝世后依然如此照做。”

  “虽然创业是父亲一人独力而为,生意做大之后却被他人眼红陷害,差点连命也不保。是华亲王救了他性命,也挽救了游家的生意,为报答华亲王,他赠送了一半产业给华亲王,经营还是由他经营,收益归华亲王所有。他直到逝世前不久才知华亲王有逆谋之心,却已经难以脱身。”

  安语然吃了一惊:“华亲王有逆谋之心?那你……”

  游逸看向她,勾起一边嘴角,眸中却毫无笑意:“老狐狸一心想借助游家的财力,扩充他自己的私军实力,拉拢朝中官员,壮大自己的势力。我表面维持与那老狐狸的关系,其实只是虚与委蛇,根本不想参与他的逆谋。”

  安语然这才知道,华亲王一直以来对自己和游逸如此亲切,并非出于照拂晚辈的好心。她愤愤然道:“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如果我早知道就不会拜托华亲王查小楼火灾的事了。”

  游逸冷笑一声,从怀中摸出一本白色的小册子扔在她脚边。

  安语然低头看了看,这本小册子与华亲王给她的那本一模一样,只是没有盖上京都府的印章。她这才知道游逸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找到了她——看来游逸也调查了小楼火灾,看到了一样的调查报告,所以才猜到她会来义庄。

  一时之间,马车里的两人都默默无言。车厢微微摇晃着,耳边只听到马蹄嘚嘚声与车轮滚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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