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1_没可能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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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

  虽有波折,好在逃过一劫。

  温柏义送丁小华至电梯口,看电梯停在十楼后,按了下楼键,只是酒店大厅再无秦苒身影。

  不仅是这一晚,次日到他们离开南澳岛,她再没有音讯。

  温柏义找了一整晚,沿着大海一路寻过去,这时候找群里人要电话属实失礼,哪有深更半夜发去问询消息的道理。发去微信好友申请也没有回音,茫然又焦急,像一只走丢在海岛的羊羔。

  终于等到他们起床,温柏义熬完了人生最漫长最绝望的日出。他克制焦急,假装漫不经心,淡淡地平静地问道,“秦老师呢?怎么没来吃早饭?”

  王卓青这才想起早上的微信留言,叹了口气,喉咙间的痰音吼喽吼喽,“她被老公接走了说是这两天在汕头玩,过几天回南澳岛取行李。”

  南澳小分队闻言纷纷在群里艾特秦苒,遗憾没能与她好好道别。

  秦苒很有礼貌地道歉,发来一份汕头美食门店列表,瞬间点燃群里介绍汕头的气氛,温柏义也有回复,尽量控制语气,不过分亲昵,但在他接力队伍推荐完美食后,秦苒就没有再在群里发过言。

  这个敏感的节点只有温柏义察觉到了。

  他人只道秦老师肯定玩疯了,老公来了肯定开心,都不理我们了。温柏义则确定,因为他,所以她割裂与南澳小分队的关系。

  温柏义找王卓青要了电话号码打过去,始终是忙音。她拒绝与他联系。

  他编辑短信,告诉她丁小华的疑心被打消了,那晚什么事都没有,但她铁了心一样,没有回复。

  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有人间蒸发。

  温柏义想到周杰伦那部电影《不能说的秘密》。男女主角恩爱有加时分情节急转直下,宛如一个鬼故事。但与电影情节不同的是,女主消失后,他周围的所有人都能和秦苒联系上,除了他,除了温柏义。

  温柏义回到s市当晚就是夜班,他查了邮件,确认自己中文文章被退稿,英文收到一封43条意见的退修稿件,勉强是件好事。他将这件事分享与一起轮值的研究生听,他恭喜后表示羡慕,宰了他一顿饭。

  按照退修意见逐条修改途中,薛尔惜打来电话,问他旅游回来就值班,吃得消吗?

  温柏义扶了扶额头,确实吃不消,秦苒消失后,他又有点失眠了。他很诚实地说,前两天没睡好。

  尔惜有点气,“不能调一下班吗?干嘛把自己的行程安排得这么满,病了怎么办?”

  “就一两晚没睡好,哪儿那么容易生病。”

  “你不一样,你虚。”她本意是为他担心,但话说出来味道就变了。尤其听在温柏义耳朵里,更像是讽刺,“我怎么就虚了?”他是西医,不信“虚”。

  那边也是语塞,没想起来,“你就是虚啊,你睡眠不好,睡眠不好的都虚。”

  由于睡前通话导致情绪不佳,温柏义晚上又没睡好。

  夜里病人病情波动,他听见硕士生接电话时吞吞吐吐,“要不冲洗一下吧”,“要不用止痛药吧”,“要不让他翻翻身试试,看不看能不能流出来?”

  温柏义神志清明地听完全程,心中组织数个问题终是化作叹气,沉默起身去看病人。就研究生这番问答,都不知道要滚几回车轱辘。

  研究生不好意思,听见床铺窸窣,跟着走出值班室,一起处理病情。夜间值班,本都是研究生先处理,处理不了再请当值的医生。温柏义一向比较负责,他要是再懒惰就不太妥当。

  温柏义踏步昏暗的病区走廊,一间间房间铺陈延展,有一刻因睡眠不足晃神,鲜艳的酒店红毯画面来回闪现。

  他紧咬牙关,揉了揉太阳穴,逼迫自己清醒。他已经回到s市第一医院,回到生活的正常轨道。

  离开南澳岛,一切应该归位。

  旭日东升。

  泌尿外科54区在新大楼的20层东面,恰能观见桔红的圆球由五阳湖里蹦出来,火焰般的红光反射在高楼的玻瓦,掀开都市巨幅篇章。

  城市的日出就像是抢拍的盗版电影视频,画质低劣,没有具体的震撼。

  温柏义就这样连续看了两个夜班的日出,没有同事调休的情况下一周一个夜班,再遇见秦苒时距离她消失的那晚正好过去十天。

  回忆故事比故事发生还要久,以致温柏义看到秦苒以为是第二世。她身着一件宽松乳白色连衣裙,皮肤滑如瓷片,要不是见过,他大概只会当做一个面容清秀知性的姑娘,失足一样在妇科门诊手术室徘徊。

  南澳岛和温柏义像是大梦一场。

  秦苒捏着b超报告在妇产科排队,烦躁得出了一身急汗,汗水染湿额角和背脊。她讨厌门诊,讨厌人群,这两天属于电视剧情的孕期生理反应终于姗姗来迟,她开始反酸,厌食,闻不得腻味,时常捂着嘴干呕。

  在南澳岛,她时常觉得这个生命不曾存在,她是一个结了婚的自由人,她可以离开徐思伦。都21世纪了,离婚算什么,别人可怜的眼神算什么,会在那种情况下可怜别人的人才比较可怜。

  只要她心智坚定,一切都不是事儿。

  只要她好好跟家里说,只要她态度坚决,一切糟糕的问题都可以解决。

  也许她可以好好跟家里说,也许她可以做到挣扎出软糯的性格束缚,也许她可以试图去解决肚子里这个糟糕的问题。

  她越想越无力,越无力越烦躁,海风吹不走孩子,也吹不散婚姻的阴郁。

  温柏义为她按下下楼电梯,留下那句“放心,等我”时,应该不会料到那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那刻她很紧张,涌上羞耻感,但都不如下到酒店大厅,看到徐思伦来得震动。

  【畅读更新加载慢,章节不完整,请退出畅读后阅读!】上帝从来只会觉得剧情不够狗血。不会共情凡人的愁楚过负。

  徐思伦风尘仆仆,抱着僵硬如兵马俑的秦苒兴奋转圈,亲吻她的耳垂,细嗅发香,“宝宝,surprise!”

  确实很惊喜。

  他们那晚在青澳湾就塌,她不让徐思伦在那家酒店入住,拽着他以体验别家风味为由去了隔壁的酒店,如果不是太晚,她想立刻离开南澳岛,藏住她的乌托邦。

  徐思伦的惊喜,喜不知有多少,惊倒是一点没掺水。

  他改名了。名家慕一个又哲又亮的名字,徐思伦不知打哪找大师一解,认定名字偏文,不够大气,所以他三十多岁也只挂名艺术馆副主任,事业线太过平稳不够陡峭,便改成了徐仑。

  秦苒太过震惊,愣在那里都忘了生气,等他洗完澡出来,她第一句是,“那结婚证还作数吗?”她居然天真地飘过这样一个念头,想来人真正绝望的时候思想是可以返璞归真的。

  “宝宝你想什么呢。”他宠溺地揉揉她的脸蛋,“老天哪会给我这等好事。”他想等她气恼再抛她一句蜜语,但秦苒毫无反应,睡眠不足一样两眼无神,他只能自己接话,“娶你两次这样的好事。”

  秦苒皱眉,“还是伦理的伦吗?”

  “昆仑山的仑。”

  很好,搞个艺术,人都不做了。

  他遗憾凌晨两点多的南澳岛灯火都熄了,落地窗外入目是一片漆黑。

  “睡吧,旅游累吧。”

  秦苒任他抱到床上,察觉到他的手部动作,赶紧闭眼装死,发出抗拒的疲惫哼唧。

  好在,老夫老妻,不会有谁对这事如此饥渴。

  半迷糊中,秦苒非常放浪地想,如果胆子再大一点,就跟他做了,通过身体把越轨的羞辱传递给他。

  24小时被两个人进//入,是秦苒这样的女孩可以刻在墓志铭的风光大事。

  但她没有,她想让甬/道内的属于温柏义的余味再留得久一点。是温柏义,和任何人都不一样。

  秦苒知道南澳小分队的计划,所以在他们驱车前往42号风车时回房整理了行李。她沉默地整理,徐思伦,不对,徐仑抄兜左右晃荡,宽腿裤摆不时扫到她的手。

  她问他:“看什么。”说完瞥了眼垃圾桶,由于来时已经是下午了,客房打扫过,塑料袋里空无一物。

  “看老婆这几天不肯接我电话是不是偷人了。”他玩笑地抛下这句话,却在秦苒心里砸下一枚破局的洋钉。

  心中的干柴被丢了根火柴,秦苒猛地起身,两手在身侧紧攥成拳,厉声反问:“那你呢?你这几天呢?”

  徐仑被她忽如其来的起势一呛,长身一退,“我忙展呢。”说完,他松了口气,好笑地捧起她的脸,“我不每天都给你打电话吗?”

  眼尾岁月的痕迹每一条都长在了魅力点上,面对这张脸,再负面的情绪都能被颜值消解。他真的是她这辈子看过最好看的男人。气息都美好。

  “徐思伦,”她依然改不过口,“你第一个个人书画展我不去,你还不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她和徐仑进入了冷战。主要是她冷,他不住哄。

  换做以前,秦苒很容易心软,毕竟她就是吃这套的人。可这回他将自己的动机剥开揉碎,将酒精的迷离作用放大,将赤子忠心捧到眼前,她心如死水。她来时明明难过得死去活来,怎么三天一过,心境大变,好像抱定孤独终老的决心。

  什么汕头什么海上餐馆他们都没去,秦苒持着一颗秤砣心回去了。原因不是徐仑,是她在离开酒店的瞬间,股间一热,她见红了。

  淡淡一痕血丝,然后一切平稳,不痛不痒。

  她在搜索引擎上判了自己死刑,又在网络科普热帖上找回生命,终于在回到学校准备了几天比赛后,被办公室的老师吓得去了医院。

  她密切注意过王珊珊的态度,与往常无异,甚至因为她跟自己父母一起旅游多添了一层亲密,在食堂遇见会积极引荐其他其他护理系的年轻老师认识。

  就在秦苒全情准备市级优质课比赛时,犯困导致的疲乏极大影响了她的效率。这次本来就是别的老师家中急事,导致预留给她的准备时间骤缩,本就在焦头烂额之时,实习期回校签住宿申请的同学和老师交流实习心得,说起在妇科门诊实习,里面有个专门做人流的手术室,每天都排满了人。

  由于接触新行业的新鲜感,她青春张扬的声音漾满整个办公室。

  秦苒握鼠标的手顿住,低头看着键盘,不由分散注意力,听她们说起话。

  学生说,很多女孩子对怀孕流产很不上心,有时候会多次堕胎不以为然,而子宫是西瓜皮,越刮越薄,女人根本流不了几次产,所以医生在对未婚女生进行手术时,用力一些,让她们知道疼。无痛人流根本记不住伤害,她们以为打胎就像来一次大姨妈一样无所谓。

  秦苒忍不住问,现在不都是无痛的吗?

  学生回答,超过三个月就不能进行无痛的,需要引产,很多人就拖拖拖,最后不能做无痛的了。

  秦苒心生绝望,距离比赛还有一周,她颓丧地想要逃避,眼前不断修改的ppt让她焦虑不止。

  她没有想到自己入职体检后第一次去医院,会遇上温柏义。或许她应该挑一家小医院的,她忘了有缘人何处不相逢。

  她拿着b超报告,医生似乎处理惯了这类事,问她结婚没,要不要孩子,凌厉得不容她思考,像刀架在脖子上的不幸婚姻,她借着本能摇头,“我不要。”

  “你确定?”

  “我确定。这个孩子我绝对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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