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7_没可能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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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7

  秋雨霏霏,洋洋洒洒了三天三夜。一地落叶被浇透,被浇烂,零落成泥。

  这雨下得秦苒心头毛躁,总在某一丝空隙里想念阳光,摇晃的、漫散的、车辆穿行、杂糅了急诊噪音的午后,一男一女,或并肩,或前后,小心翼翼地磨蹭步伐,拖延离别。

  那个疯狂找手机的人,为何找手机不得而知,但她的想念复制了他的那份疯狂。她不住地回看南澳岛的照片,别人拍的、自己拍的,仔仔细细,每一点被漏掉的边角料皆被她抠了出来。

  王卓青和老汤的照片里,温柏义和她有很多对视的镜头,有时候作为背景,有时候作为主角,她不敢相信,在那个复杂困顿交颈的时期,自己竟能笑得那样开心。并不总是好看,但生动十足。情愫透过照片,穿过时间,再次向她汹涌。

  她甚至还记得那天,那个角落,他说了什么,让两人这样尴尬又这样好笑。

  然而一想到,可能只有自己这样留恋,秦苒又会猛然清醒,控制住自己。

  《包法利夫人》里这样形容外科医生,称他们的和蔼可亲是手术刀尖上抹的油。温柏义再好,也是一个不会离开自己青梅竹马太太的男人。他与她有壁,他对她的好只是对婚姻的一次叛逃,一次报复,他这样好的男人终究属于家庭,而不是越轨。

  芭蕉错落摇摆,显然被秋雨侵扰。秦苒的思绪被打断,起身关上窗户,摸到长圆扇蒲叶绿蜡表面蒙灰,“阿姨。”

  没有应答,应该在午睡。

  她找了块湿巾,细细摩擦每一处茎/叶,这种慢慢悠悠的放空时光会让她找回生活本来。

  擦完芭蕉叶,洗个澡、发了两集电视剧时长的呆,一回头手机被打到自动关机。真荒谬。买房很麻烦,她跑去咨询中介和售楼处,手机号码迅速被贩卖,不到24小时,她的电话多到一个接一个,全市的楼盘就缺她一个客户的样子。

  家里座机很快响起,徐仑现在出差,见到哪里的山水、听到何方的奇闻,事无巨细一定要报备给她。

  她敷衍地将电话搁在一旁,着手描妆,王珊珊前几日慰问她病好没,要不要出来喝杯咖啡?

  正好好久没去文具店了,遂约在了瓣花街的文具店。

  秦苒将发条橙文创的帆布袋拾掇好,再拿起听筒,那头的徐仑已经停止了说话。她试探地发了个声,对面传来长长的叹息,好像一团重重的蓬勃的棉花,遮住眼前去路。

  叹什么呢。不就都这样吗?

  秦苒阴转晴的心情因这一声叹再度陷进阴霾。鼻头泛酸,又生生憋了回去。她脑海里总有两个镜头在打架——亮着一星幽光的深夜,徐仑抱着她痛哭诉错,以及光影流动的碎金午后,温柏义一言不发地站在面前。

  医院一别后,他们没再联系过,倒是结束旅行的南澳小分队微信群,某天由聊天列表底部蹿高,跃至前排,热烈讨论s市旅游群聚餐的事。

  只有秦苒不在大群,小分队的成员各个一级端水大师,生怕她不参加,特意接龙喊她,温柏义很晚才回复的群消息,跟风地复制粘贴了一遍王卓青发的内容,连中老年爱用的官方表情包都没错漏,他发完明明无缝跟上。

  秦苒心中闪过雀跃,但王珊珊的邀约还是把她拉回了现实。

  下到地下停车场,秦苒在两辆车中犹豫后还是选择了小polo,这辆车她特意买来上班代步,刚上班没经验,开爸爸买的沃尔沃,结果副校长都没开到这个级别,徐仑二话没说,给她买了这辆车。他说,你记得要说是你老公给买的。那次买车他还贷了款,嘴上说车贷免息,不贷白不贷,实际她知道房贷和保姆阿姨的钱已经够他呛了,有一阵徐仑电话很多,多到异常,她记下电话号码,查询后得知那是信用贷的催债电话。

  男人的自尊心可以高到什么程度,就像她需要装穷、装幸福一样可笑。

  王珊珊是典型的社会风,加之老师单线讲话的习惯性,自问自答,每一句都不会让你感受到尴尬,替你将尊挽得很好,然后自己找到下一个无趣的话题接下去。

  秦苒沉浸在廉价的塑料快乐中,从自动铅笔、卡通橡皮、文艺笔记本、可爱便利贴等文具用品逛到毛绒玩具、学生味首饰,直到王珊珊说起南澳岛的旅行,才找到她能插话的空隙。

  “我爸妈回去一直夸你,长得好,有礼貌,家世好,学历高,性格也好。”秦苒不好意思地谦虚一句,王珊珊又紧接道,“还有一个医生回去我爸妈也一直夸,说不声不响把事情都照顾到了。”说着跳跃地聊到与医生同行的靠谱。她妈妈丁小华腿酸,他居然也能变出膏药来,这么贴心的男人现在少了,早知道她也找个医生做对象了。

  秦苒点头,附和了句,他是蛮好的。

  “最近那个群张罗聚会,我爸直夸那医生周到,年纪轻轻做事这么周全,居然能想到不在群里的秦老师,”王珊珊提醒秦苒一定要去,王卓青一直惦记小分队差一张合影呢。“现在这种面面俱到的男人真的少,我老公旅游少个孩子都不一定发现得了。”

  刀锋一偏,片铅笔的刀歪在左手食指,失控的力道闷顿地刺痛秦苒。她别过头,藏起狰狞的表情,下意识捏住流血手指,慌不择路地拿试笔的纸擦刀片的血,以掩饰语锋契机里的心虚。

  王珊珊正在看下层的本子,一本本翻阅,看起来颇为心动,反手一看价格,咂舌地摆了回去,“现在物价真的高,以前这种本子只要几块钱。”

  “喜欢哪本吗?”秦苒吃痛地清理完,把带血的铅笔丢进购物篮,咬牙正常交流。

  “还好。”王珊珊摇头。

  “这本如何?”秦苒蹲下身,“这个女孩子应该很喜欢的,图案很可爱,里面空白,这种纸张涂涂写写不会透页。”她捏着这本左右扫视,又找出一本,简单大众的本子,“这本小男孩很适合呢,你儿子是不是要读小学了?买本四线格?”王珊珊说不用,秦苒坚持,搁进自己的篮筐,“没关系,帮小朋友买的。”

  王珊珊不好意思,与她交心起来,谈及学校最近几年评优的八卦事,“你知道……你们语文组组长为什么一直没评上吗?”

  秦苒心神不宁,指尖的疼痛一跳跳,涨潮期的海浪般,啪啪拍岸。“啊?”愣了愣,明白她在说同办公室的组长秦老师,“怎么?”

  “你不知道吗?”王珊珊像模像样四周扫一圈,突地压低声音,“她个人作风有问题。”

  “啊?”秦苒一惊,痛得咽了小口唾沫。

  “她年轻时候,因为勾搭已婚男人被人老婆在学校公告栏贴过大//字//报,”王珊珊表情痛恶,又忍不住心疼,“这么多年,一次都没评上,每次都因为作风问题把她筛下来。”

  “哦……我那天还觉得她好厉害,38岁没过结婚。”奇怪她在学校这种刻板的地方,是如何坚持下来的。秦苒问,“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她刚工作那会。”

  秦苒遗憾,“都这么多年了。”

  “是,而且这么多年她都没有谈过,”王珊珊补了句,“私底下是不知道,反正跟我们从来没说起。”

  秦苒捏着手指,想起那个总是戴副黑框眼镜封印姣好五官的老师,心头泛过异样。

  “不过,要我说,虽然评不上优,但秦老师一个人倒是蛮自在的,逛逛植物园动物园,寒暑假跟团旅游,周末近处民宿住住,不像我真是照顾完大的照顾小的,累死了都,都是男人害的,哈哈哈哈哈。”王珊珊半是羡慕半是打趣。

  秦苒附和怅然,“我也觉得。挺好的。”

  文具店的空调坏了,吹出凉风来。案头绿植架子处,正好是空调风直吹的地方,秦苒裹紧风衣,颈后袭来的刺入毛孔的冷风像南澳岛晚上的海风。

  王珊珊问她怎么不动,想买绿植吗?

  她将左手食指送到风口,冷冻止痛,“吹到凉风,看见绿色,就会想起上次旅游。”风衣领在颈口收紧,像温柏义修长五指抚过的缱绻。

  心动和后怕来回夹击。

  “南澳岛这么好?我爸妈回来也一直夸,我明年暑假带我家大宝小宝去玩玩,到底多好玩。”

  “一定要去!没有人去了南澳岛不爱上那里的!”

  “哈哈哈,夸张的,我去了那么多海岛,台湾也去过,不就那样嘛。”

  “不会的,你记得看那里的日出日落,你一定会喜欢的。”

  【畅读更新加载慢,章节不完整,请退出畅读后阅读!】“哈哈哈哈,好!我倒要看看。”

  不知是巧合还是上帝心机的安排,明信片货架上摆放着一沓南澳岛风景明信片,秦苒买了两份,连着两本笔记本和一份明信片送给了王珊珊。

  她看到小黑板上的服务项目,问道:“是可以帮寄吗?”

  “可以,但要买一下邮票,”收银员指了指亚克力货格,里面摆满喜庆的娃娃头套票,“可以挑款。”

  “谢谢,我就问一下。”

  造物主在捏造高妹时,给她们留了棘手的颈椎问题。薛尔惜是比较痛苦的一个,加之做律师需要长时间伏案,堆摞文书,满屏文档,她近期手麻、恶心症状溢发严重。

  温柏义接到收发室电话,正好送她进去做磁共振,抬手看了眼手表,心算半小时绰绰有余,结果等薛尔惜出来,他也没回来。

  薛尔惜在络绎穿行的患者家属里找温柏义,电话嘟声一起,那头就切了,他气喘吁吁地冲了回来,拍她的肩,抱歉道,“刚有点事。”

  他示意她站在门口等等,径直进了操作间,问相熟的同事提前看了下报告结果。

  “你去上班吧,我等会下午让同学在电脑上帮你看一下,不过,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我跟头儿说了声,”她抿抿唇,“请了两天假,不舒服。”

  “哦。”温柏义忽略她说的头是谁,只扬扬下巴,“那你先回去吧,我一点半要去接台。”

  “我在你办公室等你吧,一起吃晚饭。”她试图挽住温柏义的手臂撒娇,却被他推拒地拎开前臂,保持礼貌的距离。他淡淡地敬告,“不舒服就回去睡吧。”

  “温柏义!”她满脸不高兴,“你确定?”她其实很想推心置腹谈一次,但他一直在回避。

  他将手揣进白大褂口袋,手在卡纸上细细抚摸,“我以为你很聪明的。”他提都不想提。

  薛尔惜还是等了。

  她在他的座位上一直坐到天黑,将电脑上他这几年发的文章看了一遍,要说,如果不知道是医学文献,有些词语和标题还蛮色//情的。

  办公室嘈杂得像菜市场,她不时收到热情医生的慰问,比如什么时候要孩子,出国陪读律所工作怎么办。

  尔惜有些尴尬,这些问题她一个都没法妥帖回答。她担心自己的回答会对温柏义的工作产生舆论影响。终于等到他们组的人回来,不顾他惊讶的眼神,像是终于盼来情郎,扑进他怀里,她抚摸被他手术帽闷湿的短发,笑眯眯地说:“老公,辛苦了。”

  温柏义扒开她的手,蹙眉扭开脸,在一片惊叫和口哨声里,低呵道,“薛尔惜,这是医院。”

  “好啦,我知道。”她以前也这样,热情的时候要让全世界都知道,那会他常是害羞,决不是这样的正经态度,但她不在意,脸色都没讪一下,“我只是没想到会这么久,五点半了,今天不是你们组的手术日。”

  温柏义确认她脚挨到地面,轻轻推开她,“颈椎不舒服就回去睡,等我干嘛?”

  尔惜手背至身后,仰伸脖颈,左右转动,“有收获的,刚刚你的马仔教我一套操。”

  “什么马仔?”

  她指着经常跟他课题的研究生,“他说是你马仔。”

  那男生拿影像片子把自己挡住,半透明的黑白后显出他笑个不停的傻样。

  看来下午他们聊天氛围很好。薛尔惜从来很有男生缘,容易与男生称兄道弟。

  “人家将来是正经的临床医生,”温柏义将手术费的签字单往“马仔”桌上一搁,提醒他,“明天早交班让他们签一下。”

  他下午一直在台上,没空将明信片仔细看几遍,这会尔惜在,又喋喋不停,他手揣在口袋点动,由办公桌上拿起将车钥匙塞进她手里,将她拉至办公室外低声道:“你开我车回去。”

  尔惜看着掌心的钥匙,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对不起,我忘了你没开车来。”他这样说,好像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没走成的。将过错揽在自己身上,却把话语里的亲密关系切割干净。

  薛尔惜无语:“什么呀?”

  “我看会文献再回去。”

  “温柏义!”

  “我等会坐公交车回去。”

  拨了拨汗湿的头发,他一头扎进值班室配备的浴室。刚刚做手术他热死了,护士给他擦了十几次汗,嘲笑他怎么跟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似的。

  主任说他可不就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嘛。

  他沉默,下颌在口罩里咬紧,将收到明信片的乍喜憋回去。

  他已经不是小伙子,怎么能因为收到信件,这样慌张?

  南澳岛成套的明信片取代秦苒原先结婚照的位置,她枕在它旁边睡了两夜,终于在一个孤枕难眠的深夜,挑出深蓝海景的一张,提笔在上面抄了首诗。

  断断续续的海风,无边无垠的大海,烟雾缭绕的海天交汇,那一句“一夜苦风浪,自然增旅愁”反复盘旋。

  明明不是这样的,为什么那么美好的南澳岛最后涌上的是“苦风浪”。

  她想把那句诗句换下来。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人家就懂了”

  也不知道怎么,他打开微信,想告诉她收到了,告诉她自己搜索了全诗,有点没看懂,能给他解释一下吗?

  编辑完又删掉了。

  他笨拙地想,也许这是个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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