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打量
霍尧压低了声量，那话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见。
他嘴角扬起的角度微微平了些，那些话他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若是她真的一意孤行，继续照顾太子，那么他就真的把人给抱回去。
燕王府虽然给帝后住着，但真正的主人是他，他才不怕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底下嚼舌头。
浓华两眼直直看着他，平素平静的几乎没有半点波澜的脸上终于有了别样的神情。
那点生气的小样子，增添了一抹格外不同的韵致和神采。
他最讨厌她端出来的皇后做派，端庄大气，对上他，除非是被逼急了，不然不管他说甚么做甚么，她都是冷冷淡淡，一副将他和其他臣子同等看待的模样。
他真是厌恶透了这种做派。
霍尧见到浓华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嘴角抿得紧紧的，他退开，“娘娘，请。”
“那太子这里呢？”浓华双目几乎要喷火，但死死压住自己的脾气。
“臣派人请蓟城中医术最高明的疾医过来给太子医治，另外增派人手过来，伺候太子。娘娘请放心。”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而且依照霍尧眼下的实力，恐怕比她更怕太子出事。太子一旦出事，千夫所指，要是再被几个藩王以此为借口，派兵攻打。就算霍尧也撑不住。
她脸色终于好看了些，缓缓点头。
她才迈出门口，霍尧就在后面跟着。
袁氏走了一段路，听到后面有男人的脚步声，回头一看，险些没吓死。
“府君怎么在这？”
“我为何不能在此？”霍尧不紧不慢的说完，抬头双目紧紧的盯在浓华的背上。
前面的小女子背脊挺得笔直，到燕王府之后，她换上了燕王妃的服饰，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随着她缓慢而优雅的步子，迤逦成一道动人心弦的风景。
霍尧跟在后面，不快不慢，任凭她如何不搭理他，也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意思。
走了一段路，浓华停下脚步，她回头过来，“送到这里就行了。”
“不，不看着皇后娘娘步入寝宫，臣委实不敢放心。”
“府君！”袁氏忍不住出声叱喝。
就算要跟在娘娘身后，那也应该是宫女黄门，一个男人跟在后面，像甚么话！
袁氏还想再说，霍尧淡淡投来一眼，那一眼无甚感情，却犹如寒刀，在这寒冬里在人的头顶浇下一桶冰水。
袁氏当即就被镇住。
浓华终于稍稍回头，她侧颜依旧清丽出尘，“府君难道没有政事要处置么？”
“当然有，不过那些俗务和娘娘比起来，不及万分之一。”
她听了，终于舍得整个身子都回过来。眼神微微在他身上扫动一二。
这次她没有说话，扫视了他一两眼之后，缓缓回头过去，慢慢往室内走。
她的步履是世家贵女自小教出来的优雅，走动的时候别说脚步声，就连锦帛的窸窣声也是微乎其微，若不是特意仔细去听，完全听不到。
她两手持在腹前，迈开步子进入室内。
霍尧亦步亦趋，跟在门外。她突然站住，回身过来，“已经到这里了，请回吧。”
说完，她径直往室内深处走去。
霍尧站在门口，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他微微抬首，见到门缓缓合上。
两门合上，将她的妙曼身影慢慢藏于门后。
他放下双手，盯着面前的门板好会。他眼眸转动，过了好会，才反身走到太子那里去。
霍尧手里有一堆的事等着处置，没有多少空闲来照顾一个八岁的小孩。但既然已经在皇后面前，把话给说了，自然没有自打脸的道理。
王府里的疾医，害怕担责，治病都是照着温补的来。对于病情，不会有太大裨益，但也不会吃死人。
霍尧换了另外一个疾医，另外一个在蓟城内颇有名声，治病也下的去手。
得了霍尧的首肯，下了几剂药，这药一改之前的温吞，颇有虎狼之劲。
药灌下去，过了一会就发了效，太子出了一身的大汗，衣裳都全部湿透了。终于他睁开了眼。
旁边伺候的人见到太子睁眼，立刻有人去禀告霍尧。
霍尧来了，低头看着床上的太子睁着眼。
太子看到霍尧，眼中绽出凛冽的厌恶。
那厌恶在太子眼中一闪而过，却被霍尧抓住。
霍尧将太子这点稚嫩的恨意不放在心上，“既然殿下醒了，那么臣也可以和陛下和皇后娘娘交代了。”
“不准你去阿母那里。”太子嘶哑开口。
霍尧一跳眉头，他笑了一声，“太子殿下言重了。”
他说着，屈膝坐在太子床榻旁侧，“臣有事，如不能禀告陛下，那么就只能告知皇后。太子不让臣去见皇后，那到时候出了纰漏可不好了。”
太子清秀的面庞因为他这话，气的有些发青。他因为生病脸色不好，生气的时候，面色就有些发青。
霍尧看了一眼，“皇后娘娘之前衣不解带，照看了殿下两日两夜，殿下不要任性。”
太子听到他提起浓华，眼神一凝，慢慢躺回去。
霍尧看着，笑了笑。
太子对他来说，即使比皇帝好些，但还是太嫩。
如何复仇，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他让左右仔细伺候太子，自己去和浓华说。
其实这样的事，叫个人去说一声就好了，不过他是不会放过每一个和浓华说话的机会。
才出去不久，就有仆役跑过来，一骨碌跪在地上，“府君，陛下病了！”
原本给太子看病的疾医又得马不停蹄的去皇帝看病，过了好会，说皇帝的病和太子得的是同一种病。
皇帝和太子一时全病倒了，这就有些棘手。
浓华前去见皇帝，皇帝脸色潮红咳嗽不止，比太子好点的是，皇帝只有点低热，没有像太子那样高热昏睡不醒。
冬日里这种病最常见，而且会过人。
浓华到的时候，皇帝床前已经把帷帐放下来，内外隔开。她要进去，被人挡住。
“府君何意？”她回头瞪霍尧。
霍尧垂头下来，他拿出一个臣子面对皇后应该有的恭敬姿态。
“是陛下的意思。”
浓华不由得看了一眼掩的严严实实的帷帐。
帷帐之内可以听到皇帝的几声咳嗽。
“陛下？”
“朕这病会过人，现在朕和太子都病了，所有事交于皇后决策。”
皇帝说完，跪在一旁的和康公主不由得脸色大变，“父皇！”
好好养病，让崔皇后出来主事，乃是霍尧提出来的。不管实际上如何，都需要一个能主事的人。太子生病，剩下来的人只有崔皇后。
皇帝不假思索，就点头答应了。他心里畏惧霍尧，在得病之后，还为了有借口不去见霍尧而觉得庆幸。霍尧提出让皇后出来主事，皇帝顺水推舟就答应了。
“阿督记得听你阿母的话，还有照看好太子。”皇帝说完忍不住喉头的痒意又咳嗽了几声。
此刻侍女捧着熬好的药上来，皇帝喝了药之后，才觉得喉头好受了些，喝药之后，困意翻涌上来，皇帝躺下。
“娘娘，陛下已经安歇了。娘娘和臣到前面商议要事。”
霍尧的姿态做的很足，浓华看他一眼，她看到他的额头。起身和他到前面商议要事。
和康公主看着浓华和霍尧离开，她跪坐在帷帐旁，手掌握成拳头。
“臣之前见陛下，陛下说燕王女眷和所有子嗣一律正法。”在路上，浓华听到霍尧在身后道。
他语气如常，像是和她讨论甚么平常事。
浓华回头过来，“全都正法？我记得燕王妃出身赵郡李氏，杀了燕王妃，这不太妥当吧？”
“这是陛下的原话，臣也无法。”
不是无法，只是不想救。霍尧从骨子里厌恶那些士族，不管男女，之前他拿士族没有办法，现在他们落难，他乐得袖手在一旁看热闹。
浓华听后陷入沉默，说是商议要事，其实之前都已经和皇帝说完了，甚至结果都已经定好，只是过来告知她一声。
“娘娘不忍？”他问。
今天阳光不错，只是天冷，阳光照在身上的时候，没有半点温度，一如她本人。
明明在眼前，却那么的虚无缥缈。
浓华看他一眼，外面的阳光照在他的面庞上，他今日还是一日既往的厚厚的绵袍，绵袍不是锦缎，而是平常的粗布。
只是他身姿提拔，容貌秀美出众，这么一身粗布衣裳，反而衬显的他越发与众不同。
“没甚么不忍的。”浓华扭头过去。
霍尧察觉到她之前的注视，心中雀跃，连带着说话的嗓音都有些雀跃，“另外还有一桩，辽东公，也就是鲜卑酋帅慕容祯想要来朝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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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角扬起的角度微微平了些，那些话他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若是她真的一意孤行，继续照顾太子，那么他就真的把人给抱回去。
燕王府虽然给帝后住着，但真正的主人是他，他才不怕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底下嚼舌头。
浓华两眼直直看着他，平素平静的几乎没有半点波澜的脸上终于有了别样的神情。
那点生气的小样子，增添了一抹格外不同的韵致和神采。
他最讨厌她端出来的皇后做派，端庄大气，对上他，除非是被逼急了，不然不管他说甚么做甚么，她都是冷冷淡淡，一副将他和其他臣子同等看待的模样。
他真是厌恶透了这种做派。
霍尧见到浓华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嘴角抿得紧紧的，他退开，“娘娘，请。”
“那太子这里呢？”浓华双目几乎要喷火，但死死压住自己的脾气。
“臣派人请蓟城中医术最高明的疾医过来给太子医治，另外增派人手过来，伺候太子。娘娘请放心。”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而且依照霍尧眼下的实力，恐怕比她更怕太子出事。太子一旦出事，千夫所指，要是再被几个藩王以此为借口，派兵攻打。就算霍尧也撑不住。
她脸色终于好看了些，缓缓点头。
她才迈出门口，霍尧就在后面跟着。
袁氏走了一段路，听到后面有男人的脚步声，回头一看，险些没吓死。
“府君怎么在这？”
“我为何不能在此？”霍尧不紧不慢的说完，抬头双目紧紧的盯在浓华的背上。
前面的小女子背脊挺得笔直，到燕王府之后，她换上了燕王妃的服饰，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随着她缓慢而优雅的步子，迤逦成一道动人心弦的风景。
霍尧跟在后面，不快不慢，任凭她如何不搭理他，也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意思。
走了一段路，浓华停下脚步，她回头过来，“送到这里就行了。”
“不，不看着皇后娘娘步入寝宫，臣委实不敢放心。”
“府君！”袁氏忍不住出声叱喝。
就算要跟在娘娘身后，那也应该是宫女黄门，一个男人跟在后面，像甚么话！
袁氏还想再说，霍尧淡淡投来一眼，那一眼无甚感情，却犹如寒刀，在这寒冬里在人的头顶浇下一桶冰水。
袁氏当即就被镇住。
浓华终于稍稍回头，她侧颜依旧清丽出尘，“府君难道没有政事要处置么？”
“当然有，不过那些俗务和娘娘比起来，不及万分之一。”
她听了，终于舍得整个身子都回过来。眼神微微在他身上扫动一二。
这次她没有说话，扫视了他一两眼之后，缓缓回头过去，慢慢往室内走。
她的步履是世家贵女自小教出来的优雅，走动的时候别说脚步声，就连锦帛的窸窣声也是微乎其微，若不是特意仔细去听，完全听不到。
她两手持在腹前，迈开步子进入室内。
霍尧亦步亦趋，跟在门外。她突然站住，回身过来，“已经到这里了，请回吧。”
说完，她径直往室内深处走去。
霍尧站在门口，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他微微抬首，见到门缓缓合上。
两门合上，将她的妙曼身影慢慢藏于门后。
他放下双手，盯着面前的门板好会。他眼眸转动，过了好会，才反身走到太子那里去。
霍尧手里有一堆的事等着处置，没有多少空闲来照顾一个八岁的小孩。但既然已经在皇后面前，把话给说了，自然没有自打脸的道理。
王府里的疾医，害怕担责，治病都是照着温补的来。对于病情，不会有太大裨益，但也不会吃死人。
霍尧换了另外一个疾医，另外一个在蓟城内颇有名声，治病也下的去手。
得了霍尧的首肯，下了几剂药，这药一改之前的温吞，颇有虎狼之劲。
药灌下去，过了一会就发了效，太子出了一身的大汗，衣裳都全部湿透了。终于他睁开了眼。
旁边伺候的人见到太子睁眼，立刻有人去禀告霍尧。
霍尧来了，低头看着床上的太子睁着眼。
太子看到霍尧，眼中绽出凛冽的厌恶。
那厌恶在太子眼中一闪而过，却被霍尧抓住。
霍尧将太子这点稚嫩的恨意不放在心上，“既然殿下醒了，那么臣也可以和陛下和皇后娘娘交代了。”
“不准你去阿母那里。”太子嘶哑开口。
霍尧一跳眉头，他笑了一声，“太子殿下言重了。”
他说着，屈膝坐在太子床榻旁侧，“臣有事，如不能禀告陛下，那么就只能告知皇后。太子不让臣去见皇后，那到时候出了纰漏可不好了。”
太子清秀的面庞因为他这话，气的有些发青。他因为生病脸色不好，生气的时候，面色就有些发青。
霍尧看了一眼，“皇后娘娘之前衣不解带，照看了殿下两日两夜，殿下不要任性。”
太子听到他提起浓华，眼神一凝，慢慢躺回去。
霍尧看着，笑了笑。
太子对他来说，即使比皇帝好些，但还是太嫩。
如何复仇，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他让左右仔细伺候太子，自己去和浓华说。
其实这样的事，叫个人去说一声就好了，不过他是不会放过每一个和浓华说话的机会。
才出去不久，就有仆役跑过来，一骨碌跪在地上，“府君，陛下病了！”
原本给太子看病的疾医又得马不停蹄的去皇帝看病，过了好会，说皇帝的病和太子得的是同一种病。
皇帝和太子一时全病倒了，这就有些棘手。
浓华前去见皇帝，皇帝脸色潮红咳嗽不止，比太子好点的是，皇帝只有点低热，没有像太子那样高热昏睡不醒。
冬日里这种病最常见，而且会过人。
浓华到的时候，皇帝床前已经把帷帐放下来，内外隔开。她要进去，被人挡住。
“府君何意？”她回头瞪霍尧。
霍尧垂头下来，他拿出一个臣子面对皇后应该有的恭敬姿态。
“是陛下的意思。”
浓华不由得看了一眼掩的严严实实的帷帐。
帷帐之内可以听到皇帝的几声咳嗽。
“陛下？”
“朕这病会过人，现在朕和太子都病了，所有事交于皇后决策。”
皇帝说完，跪在一旁的和康公主不由得脸色大变，“父皇！”
好好养病，让崔皇后出来主事，乃是霍尧提出来的。不管实际上如何，都需要一个能主事的人。太子生病，剩下来的人只有崔皇后。
皇帝不假思索，就点头答应了。他心里畏惧霍尧，在得病之后，还为了有借口不去见霍尧而觉得庆幸。霍尧提出让皇后出来主事，皇帝顺水推舟就答应了。
“阿督记得听你阿母的话，还有照看好太子。”皇帝说完忍不住喉头的痒意又咳嗽了几声。
此刻侍女捧着熬好的药上来，皇帝喝了药之后，才觉得喉头好受了些，喝药之后，困意翻涌上来，皇帝躺下。
“娘娘，陛下已经安歇了。娘娘和臣到前面商议要事。”
霍尧的姿态做的很足，浓华看他一眼，她看到他的额头。起身和他到前面商议要事。
和康公主看着浓华和霍尧离开，她跪坐在帷帐旁，手掌握成拳头。
“臣之前见陛下，陛下说燕王女眷和所有子嗣一律正法。”在路上，浓华听到霍尧在身后道。
他语气如常，像是和她讨论甚么平常事。
浓华回头过来，“全都正法？我记得燕王妃出身赵郡李氏，杀了燕王妃，这不太妥当吧？”
“这是陛下的原话，臣也无法。”
不是无法，只是不想救。霍尧从骨子里厌恶那些士族，不管男女，之前他拿士族没有办法，现在他们落难，他乐得袖手在一旁看热闹。
浓华听后陷入沉默，说是商议要事，其实之前都已经和皇帝说完了，甚至结果都已经定好，只是过来告知她一声。
“娘娘不忍？”他问。
今天阳光不错，只是天冷，阳光照在身上的时候，没有半点温度，一如她本人。
明明在眼前，却那么的虚无缥缈。
浓华看他一眼，外面的阳光照在他的面庞上，他今日还是一日既往的厚厚的绵袍，绵袍不是锦缎，而是平常的粗布。
只是他身姿提拔，容貌秀美出众，这么一身粗布衣裳，反而衬显的他越发与众不同。
“没甚么不忍的。”浓华扭头过去。
霍尧察觉到她之前的注视，心中雀跃，连带着说话的嗓音都有些雀跃，“另外还有一桩，辽东公，也就是鲜卑酋帅慕容祯想要来朝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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