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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页

  此刻时针位于6点与7点之间,分针恰好指向了数字6。

  白阅站起身,走向他,“爸,你该吃药了。”

  而汤鄞闻言,连头也未抬,许久低吼道:“滚出去。”

  来自于亲生父亲病态异常、不受任何控制的训斥与辱骂,白阅经历过太多次。虽然汤鄞在精神状态正常时会对他很好,耐心地哄着他,或教他绘画,但这都是基于白阅的温顺乖巧之上。

  他见过汤鄞抖着手点烟和剧烈呕吐,也见过汤鄞抿着唇对他刚完成的画作露出欣慰笑颜,这样突如其来的温馨美好通常会转瞬即逝。

  喜怒不定的汤鄞令白阅恐惧亲情,即便母亲会在楼上轻唤他,让他体谅汤鄞。

  “他病得不轻。”幼时的白阅再一次听见汤鄞在卧室里嘶吼,母亲则坐在他身侧将药片一粒粒数出来,听了白阅的话,只动作一顿。

  “汤阅,不许这么说话。”她看了眼白阅,手心里握着药片端起水杯站起身,绕过白阅上楼。

  汤鄞确实有病。

  可这并不会影响他在家族里的地位,他的言行仍能起到表率作用,话语权大过多数长辈。

  于是白阅从恐慌,再到害怕,最后开始厌恶,每个阶段的周期都很短,只有厌恶是永久的。

  因为汤鄞把疯狂全都给了这个家。

  白阅曾经可怜过自己那温柔的母亲,但却又在她画室里看见她与学生拥吻做爱。

  画笔尖头蘸的湖蓝色颜料蹭得哪哪儿都是。画纸上、凳椅上、性格淡然的母亲乳尖上,都有它的痕迹。

  这太混乱了,白阅想,这个家太混乱了。

  但他无法逃离,也不敢正面指责。他恐惧厌弃这个家,却又在心底里满足能有个家,直到名为忍耐的情绪前来寻找他。

  他学会收敛自己,迎合汤鄞。

  初一下册那年的期末考,教学楼很静,隐有蝉鸣声起,又被风吹散。白阅撑脸看着空白试卷正出神,忽然有温热液体从眼角滑出,落在卷面。

  紧接着,他听见了身侧人群传出混杂但字句清晰的讨论声,可待他抬头扫视周围后,只能瞧见同学认真地在书写试卷。

  白阅想收回视线,却又恍惚听见那样混乱的声音响起,看见原本埋头写字的同学都侧过身看着他在笑。

  他颤了颤唇瓣,猛然从座位上站起,惊扰了监考官。

  就着监考官训斥的话语,有汤鄞的怒吼和母亲的呻吟萦绕在他身旁,他对上同学疑惑的眼神,透过他们看见了突兀出现的树林和小溪。

  白阅闭上眼,沉默半刻,不顾监考官的阻拦转身疾跑出教室,回了家。

  家里也有细微声响,是水缓慢滴落在地面上的声音,从浴室门缝溢出,聚在二楼围栏边缘,再一滴滴落下。

  深粉色的水浸得地毯都变了色。

  他怔忡,悄声上楼缓缓推开浴室门,见着母亲趴在浴缸边上,被刀划得血肉模糊的手臂垂在水中。

  浓郁的血腥味弥漫整室。

  “汤阅。”突然,母亲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喊了他的名字,问他,“站在这里做什么?”

  滴答水声戛然而止,白阅回头,看见的却是汤鄞。

  他开始变得跟这个家庭一样混乱。

  不可控的幻觉朝他迎面涌来,致使他会不自觉地蜷缩在角落里出神,四肢疲软无法动弹,精神却异常亢奋。

  那时白阅才十三岁,从汤鄞失控的模样中看到了属于自己的未来。他是无助的,只能把希冀全都寄托在别人身上,他需要能够阻止他奔向这样混乱未来的人。

  薛源就是这个人。

  在他身上,白阅获得了太多。血缘羁绊带来了他渴求的情感,薛源低沉温柔的话语里满是关切,还有爱意,藏在薛源的吻里。

  他没想过自己能得到那么多,所以他珍惜且重视薛源。

  当他回到S市的这栋洋房里,再次听到滴答水声时,他在想念薛源,这能让他不会太恐慌。可汤鄞和小叔的争吵声实在太大,每句话、每个字,坐在画室里的白阅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愤怒将他笼罩。

  屋子里还残留着母亲烧炭割腕自杀后的炭火与血腥味,专属于薛源的消息提示音突然响起,也未能使白阅清醒。

  他没有回复消息,因为他在思考怎样才能让薛源安全。

  追悼会结束那天,汤鄞断了整天的药,思绪混乱,以至于连行走都艰难,得靠白阅搀扶。

  “爸爸。”白阅扶着他上楼,感受他这副身体对于药物的依赖性和颤抖,轻声道:“我给您去拿药。”

  药放在书房立柜的抽屉里。

  汤鄞时常会因为喉间梗咽而难以吞咽药片,母亲便将药磨成粉,按周剂量分装在药盒中方便拿取。

  白阅走进书房后,悄声将门合上,随即迅速拉开抽屉翻找出所有未拆封的药盒,仔细查看每类药品的说明书。

  那一刻,他紧张至极,呼吸急促得像是发病时的汤鄞。

  他不敢做得太过分,只敢每日不断地增加奎硫平的用量。看着汤鄞日渐嗜睡和明显焦躁起来的状态,无以复加的恐慌也伴随着白阅。

  院里的蔷薇越来越盛,馥郁花香却不能覆盖长留于房屋内的血腥味。白阅的情绪紧绷到令他无法正常饮食作息,他在夜里痛哭,在小叔来到这里时抑制不住的兢惧。

  直至汤鄞与他说要去母亲的工作室一趟。

  白阅看着他,恍恍惚惚想起那间工作室的落地窗很大。窗外没有遮拦物,所以朝外望去,整间房像是悬在半空中。

  不知怎么的,白阅笑了笑,回应他:“我陪您去。”

  去往新城区的路上,白阅侧身背对着汤鄞倚在后座角落里反复点开薛源的消息框,手指在键盘上敲了两下,又选择关闭。

  突然,汤鄞问他,“在跟谁聊天。”

  白阅怔住,不动声色地摁下锁屏键,侧脸看向他,笑着摇了摇头,却见他视线一直放在他攥在手里的手机上。

  于是白阅笑意微僵,屏住呼吸。

  待俩人走进电梯,汤鄞又再次开口,他要求白阅,“把手机解锁给我。”

  白阅抿唇,充耳不闻。

  “我说的话是听不懂了?”汤鄞蹙眉,“汤阅,你这样我很不喜欢。”

  即便他的话语里稍带了些许怒意,白阅也仍不回话,余光盯着电梯楼层显示器,等门开便率先抬脚走出去,输入房门密码。

  “‘薛哥’是谁。”汤鄞点了根烟。

  这句话里的意思让白阅动作一顿。

  随后他推开门,闻见瓜果腐烂掉的馊味堆积在封闭室内无法散去,静了数秒,白阅转过身忽略他的话,反问:“我妈为什么会自杀?”

  汤鄞猛然掐灭了烟,训斥他,“闭嘴。”

  落日余晖将最后半缕昏黄日光送予这间画室,光映在白阅手臂,让他回想起薛源的那套房,和那个下午。

  他告诉薛源俩人的真实关系,那时的紧张不亚于此刻,好在薛源心软,将他完全接受。

  这么想着,白阅突然笑了,这段时间以来紧绷着的神经松了些许。他看着情绪陡然激动起来的汤鄞步伐微有些踉跄,缓缓将门关上。

  没了,存稿一滴都没了。

  第32章

  夜色渐深,几点黯淡星光缀在空中,窗外覆盖着黑雾,室内汤鄞沉且急促的呼吸声在回响。

  白阅走到料理台前烧了壶水,再从橱柜里拿出五只杯子清洗干净摆好。

  冲泡奎硫平时,他动作顿了顿,还是决然倒了半周的剂量,多加水稀释浓度。

  “爸。”白阅端起摆放玻璃杯的托盘,走向他,换了个话题缓和气氛,“你来这儿是要做什么啊。”

  汤鄞未回话,只看着那几杯药,静默了许久,随后他艰难地直起身,抬手去拿身后置物架最顶端的那沓画,边说:“汤阅,你联系一下张伯,叫人来把这里的画都给搬过去。”

  白阅听着他说话的音调虚浮无力,眼看着他的手刚触碰到画纸边缘,身体便忽然倒下,置物架上的东西因他突如其来的剧烈动作而连带着哗啦啦砸了满地。

  粒粒尘埃浮在空气中飘荡。

  汤鄞撑起身,捂着胸口大喘气,胸腔里的心跳声极快,在此刻寂静的房屋里牵连着白阅也跟随他心跳的节奏而紧张。

  “我去给你倒杯水喝。”白阅转身要走,却被他喊住。

  “不用。”汤鄞重新坐回凳子上,闭眼调整呼吸,许久后才接着说:“你坐到我旁边来,我要跟你说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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